是非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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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非之地不宜久留

不过,这一切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简介

挂靠于港湾的一个封闭亚空间,主体为荒野上的一个都市。英文名称Justice Place。

该亚空间目前已被幽蓝边界吞噬,以下是所能打捞到的全部破碎数据(不能确定真伪),剩余破碎数据已经全部不可读或者损坏或无法确认联系。

地理

气候生态

是非之地时间流速和像素塔内时间流速一致,24小时一天,但是一个月固定的有33天,一年固定13个月.

是非之地降雨较少,属于半干旱地带,紫外线较弱,年平均温度13度,最低温-14度,最高温36度,夏季高温干燥,冬季寒冷多降雪。

是非之地极端气候少见,但是偶有暴风雪发生,沙尘暴极易出现于春夏之交。

整体为较平坦的荒原,除去深渊外荒原区域最大落差小于50米。荒原中部有一条河流,河流上有一座现代城市,当地执政者命名为“是非城”。都市外围有高耸的水泥围墙,围墙驻有重兵,围墙外为散布着三级四级异想的荒野。

围墙上可观测到的荒野上有稀疏的丛林和少量的沼泽,更外侧的世界并没有被探索过,且相关数据丢失,无法建立完整模型。

是非城附近有一深谷,底部深不可见,名唤否认之渊,所有的垃圾都会被丢弃在此,被否认的住民也会被丢下深渊。

否认之渊

一个巨型的地裂,长570余米,最宽处约有20余米,深度不可量,因其不可测的深度,推测其可能与幽蓝国相连。

是非城的居民相信有能力评判是非、降下惩罚、帮扶正义的神沉睡于此,当神苏醒时,神会发出祂所未放出的力量,亲手毁灭一切不应存在的罪恶,现在由于神的沉睡,祂只能有微弱的力量来聆听众生的乞求而去惩治罪恶。居民的固定印象再加上“国王”自己为了乐趣而对此处造成的异想污染,此处滋生了大量魇魉与许多三级异想,这些异想组成的潮流时常侵袭是非城。

几乎整个是非之地的异想来自于此,只有少数异想诞生于别处。

城市布局

是非城属于大型城市,内部住有约129万居民。

城市呈圆形,采用同心圆布局,从内到外分别为优(Superior)环、中(Mediocre)环、劣(Inferior)环

三个环均近似圆(环)形,优环的半径和外两环的厚度基本相同。

优环

这里是是非城最发达的地方,居住着地位高的一批人,也是权力斗争的中心,最为残酷最为黑暗的斗争往往产生于此。

  • “王宫”

处于是非城最中心的巨型建筑,整体是西式结构与现代写字楼相结合的建筑风格,建筑加上地基高438米,是整个是非城内最高的建筑,任何建筑不得高过王宫,王宫仅有20层划归上层管理,余下三十余层分归行政、军事使用。

“王宫”内有数百个房间,其中十几个房间由“国王”直接支配,剩余房间由“王宫”内其他人使用,但是控制权都在国王手中。

“王宫”门口有一个巨型的邮箱,是孰是孰非活动的一部分,这样的邮箱也存在于优环、中环和劣环内,优环设有4个,中环设有3个,劣环只有2个。特别注意的是,邮箱负责人都是“王宫”的行政人员,有专门的士兵看管邮箱。

  • 居民区

这里是别墅和高层高档小区的混合区,居住着A等和B等居民,风景怡人,不同楼房之间间隔常常达到30米以上。这里的商业区十分繁华,每晚造成巨量光污染,无数的财富在这里被挥霍浪费,有奢靡放纵的倾向。

  • 净化站

这里负责处理由中环流入的“被污染”的河水,将水中残余的少量矿物质等几乎全数去除,一级处理后的重新进入河内,同时保留一部分水再经过多级净化过后输送至“王宫”。

中环

这里是是非城的生产中心,分布着大量的工厂,向优环和劣环提供各种产品,这里也是优环权力斗争的主要力量来源。

  • 居民区

这里是一般高层小区和比较拥挤的小楼分布区,居住着C等和D等居民,环境有轻微的污染。这里也有一些基础的生活超市、五金店、家具城等杂货市场,中环的不同区域的生活配置还大不相同,有些地方楼栋挤在一起,有的地方则还比较宽松。

  • 派出区

这里是城内的物流中转区域,其中货运中转站由A等居民管理,C等和D等居民在此工作。而垃圾中转站由B等居民管理,E等和F等居民在此工作,这里属于中环,但是环境更接近劣环,是所有中环人最讨厌的地方。

  • 净化站

这里负责处理由劣环流入的被污染的河水,被净化过后的水重新进入河道,输往中环的千家万户,最后流入优环的净化站。

劣环

这里是是非城最大的区域,也是最落后的区域。几乎所有垃圾都被丢弃在此处理,这里绝无权力斗争?

  • 居民区

这里只有拥挤的筒子楼、小平房和棚屋、茅草房,居住着E等、F等和G等居民,污染严重,设施十分简陋,不少地方都恶臭无比,能有个平整的土前院就已经算是条件很好了。

  • 处理场

这里占据了劣环近三成的空间,整个是非城的垃圾都汇集于此,垃圾由G等居民负责清运出城,丢进否认之渊。这里常年恶臭熏天,大约为腐败的食物残渣和化工废料所致,大部分垃圾搬运工都居住在处理厂周围。

水文

是非城为一条叫做是非河的河流所贯穿,在中环和优环内的河段称为是河,其余河段被称为非河,城墙上为是非河开有小洞并安装有厚重的铁栏杆网格,用以防止异想潜入。由于地域歧视,优环的人们也把中环河段称为非河。

是非城的中环和优环存在着一些人工水塘,分布在中环的公园和优环的私人别墅中。劣环则存在一些积水池,在下雨时会形成暂时的池塘,淹没一些垃圾和腐烂的食物,池塘水质低劣,常伴随着恶臭。

历史

不可考,没有任何相关建立消息和毁灭消息流出,只有极少数非正式材料留存,且都不包含像素塔相关时间标记。

只能通过是非之地的纪年法和相关资料上的并不完全可信的时间标签推测亚空间建立时间可能在441.A.P以前。

人文

是非之地使用单独的纪年法,称为是非年。无种族歧视,但是存在比较严重的歧视问题,包括性别歧视、阶级歧视和地域歧视。

是非之地大部分法律规定和像素塔内法律一致。

此处除了“国王”是林泊之外,其余住民无人类,均为原住民,可悲的是,原住民们并不知道像素塔的存在,认为自己是真正的人类。这里有极其严重的宗教倾向。该宗教无名,没有名义上的教主,实际掌控宗教者为“国王”,整个是非城的住民都是该宗教成员。

此宗教强调绝对的分辨是非,认为国王将带领他们明辨是非寻找真理,期待着“神”的降临清除所有被评判为“非”的人和事物,由于国王的刻意引导,成员们认为神的外观和幽蓝边界一致。宗教成因未知,大致为国王生成原住民异想时就已经带有思想钢印一般的宗教信仰,成员绝对信奉宗教。

存在不少成员怀疑神的绝对公正性,怀疑神是否能看到社会的真实状况,在对真相的追逐中逐渐“明白”神只能看到人们通过投票诉说的观点,他们因此组成了组织,通过出售自己的投票来谋求生计。(投票相关请查看下方“孰是孰非”)

宗教有明显的阶级性,不同阶级间平时几乎完全固化,但是每个月会有“孰是孰非”活动造成不同阶级间的大流动,因此是非之地的阶级拥有着流动性和固化性兼具的特征。

  • 孰是孰非

几乎所有宗教成员都会参加,每个人都会匿名向王宫门口的巨型邮箱投递信封,在内写出自己认为的“是”人与“非”人,一个月后邮箱封闭,由AI统计出投票结果(事实上居民们认为是神明了解到了他们的意愿),将接收到投票的住民降级或升级,具体如下:

  • 降级:

接收到“非”票超过15票降一级
接收到“非”票超过20票降两级
接收到“非”票超过25票降三级
接收到“非”票超过40票直接丢入否认之渊
若降级到G之下会被逐出是非城

  • 升级:

接收到“是”票超过10票升一级
接收到“是”票超过15票升两级
接收到“是”票超过20票升三级
接收到“是”票超过25票升四级
最高可以升级到A等居民

  • 特殊规则:

低等级对高等级的非票实际上会被限制,低一级一般等价于半票,低两级一般等价于0.2票,低三级以下投票通常无效。
“国王”和王宫卫兵不能是投票对象,其中王宫卫兵由“国王”直接管理
升级到A等居民过后若接收到“是”票超过50票可以进入“王宫”参与行政管理
“王宫”内的行政人员不会被降级,但是如果接收到“非”票超过15票就会被开除成为普通A等居民
军队内人员不会被更改评级,但是如果接收到“非”票超过15票就要接受审查来决定是否被踢出军队
一张“是”票和一张“非”票会相互抵消,以计算过后的实际“是”票“非”票数量进行升降级评价
“为了避免刷票行为”,当一次投票一个人接收到超过30张“非”票的时候,其无论接受到了多少“是”票都不能升级,而是通过计算过后的实际“非”票数量决定是否降级,因此不能升级,只能降级或者保持现有级别不改变。

社会结构

社会分为极其明显的阶层,细分公民等级,严厉管控区分各等居民生活。

大致的分层如下,孰是孰非活动的阶层也相同:

  • “国王”

自始至终只有一个人是是非城的国王,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可以随意决定他人生死和升降级。可以随意打破规则。

国王有着顽劣的习性,死在他手下的人不计其数,并且城内一直有传言称国王是活了上千年的神的化身。

  • 王宫卫兵

居住在“王宫”底层的王宫卫军,地位仅在国王之下,需要负责王宫的安全,直接居住在王宫的守卫处

可以随意进出除了“国王”专属房间之外的任何区域,事实上可以进出部分由国王准许的专属房间。

  • “王宫”行政人员

居住在“王宫”底层的行政人员,负责处理是非城日常繁重的事务,同时拥有优越的生活条件。

行政人员可以随意进出除了“国王”专属房间之外的任何区域。

  • 士兵

由各等居民组成的保护是非城的军队,他们都是自愿报名加入的。

士兵没有一个确定的阶层,只能确定至少在D等居民之上。

士兵平常需要驻扎在城墙上,随时准备和异想战斗。

士兵不能随便出入优环和“王宫”。

当士兵退役后会自动获得D等居民以上身份,而B、C、D等居民退役后可以直接升一级。A等居民退役后将获得推荐进入皇宫的资格。士兵不论阶级,表现突出者都将有机会成为王宫卫兵。

  • A等居民

投票权利得到完全保障的居民,大部分居住在优环,大多在各种工厂的高级管理层工作。A等居民之间的权力斗争最为严重。

不能随便出入“王宫”。

  • B等居民

投票权利得到完全保障的居民,大部分居住在优环,大多在各种工厂的一般管理层工作。B等居民之间的权力斗争也不轻。

不能随便出入“王宫”。

  • C等居民

拥有投票权利的居民,大部分居住在中环,大多在工厂内当高级工人。

不能随便出入“王宫”。

  • D等居民

拥有投票权利的居民,大部分居住在中环,大多在工厂内当低级工人。

不能随便进出“王宫”,进出优环需要申请。

  • E等居民

参加投票有轻微障碍的居民,居住在劣环内侧,大多在垃圾处理站当分分拣工。

不能进出“王宫”、优环和中环,只能进出中环的垃圾处理站。

  • F等居民

参加投票有一定障碍的居民,居住在劣环,大多负责垃圾的转运。

不能进出“王宫”、优环和中环的大部分地区,只能进出各处的垃圾处理站和垃圾转运专用通道。

  • G等居民

参加投票受到严重阻碍的居民,居住在劣环最外围,负责垃圾的丢弃处理工作。

不能进入“中环”以内的区域,除了居住权外几乎没有任何权利得到保障,几乎是被其他等级居民随意摆布。

这些阶级除了“孰是孰非”活动之外几乎不会发生变化。且上级对下级有着近乎绝对的压制权,虽然下级可以在“孰是孰非”中团结起来把上级投走,上级一般也有相当的关系网用于自保并且打压反对自己的下级,因此事实上敢反对上级的人很少,但并不意味着就不存在某些恶性组织胁迫高等居民的情况。

饮食方式

饮食方式和习惯在不同区域完全不同。

  • “王宫”

这里的一般人的饮食接近高档餐厅,国王的饮食更是十分奢华,有各种奇珍美食出现。以西餐为主,尤其是昂贵的餐食为主,演变至后面,饮食观渐渐扭曲,甚至出现了浪费的潮流,饮食以浪费展现自己的权势为主要目的而不是补充能量。

  • “优环”

这里的一般人的饮食较好,为家常菜水平,更多的是中餐。吃饭都讲究优雅,甚至出现不少舍本逐末以吃饭的优雅性为重而非能量补充的情况。

  • “中环”

这里条件略差,多见面食。荤菜占比少,更清淡,饮食差异在这里最为明显,有人能够一日三餐都有一些荤菜,有人则以稀粥为生,有的人能够在饮食中享受一定的风味,有的则草草填饱肚子。

  • “劣环”

这里条件艰苦,能够入口的只有馒头和野菜,且大多被各种污染物沾染。这里进食很随性,不分三餐,得到食物就会立刻吃掉。多次出现为了一盘发出严重馊味的菜品哄抢的现象。

经济发展

是非城经济发展水平差异明显,优环十分发达,而劣环极其落后。经济发展极其缓慢,基本上处于稳定不变的状态。

是非城使用的货币是自有货币,没有任何名义上的升值贬值,但是时有发生严重的价值波动,和外界不流通。

人机关系

“无AI存在”

文学引用

职位

“国王”

亚空间主人,原名未知,据历史研究,有着极其多样的变态癖好,因此建造该亚空间并完全封闭该亚空间。

男性,三十八岁,留存下来的史书及资料显示其“身高184厘米,体重75千克,棕发金瞳,表情狰狞,喜怒无常,嗜好血腥暴力等各种场面”。

“管家”

“国王”创造的管理型AI,被“国王”唤作管家,在是非城内有大量分身用以监控是非城的住民。

是非城的居民并不知道“管家”的存在,他们认为是沉睡的神在监视着他们,降下惩罚。

“无AI存在”

卫队长

负责王宫安全的卫队的领队,只能由男性担任。该职位因为需要时常和“国王”见面危险性极高,卫队长更换频率远高于其他职位。

卫队长时常变成国王的玩物,被国王一点点虐待直至最后一次被以各种方式杀死,以此带给国王无限的乐趣。

以下是相关档案:

部分历任卫队长档案[R18G警告]
  • 希尔顿(Shielton)

就任时长:2月16天
年龄:47岁
同事评价:平易近人,擅长战斗。
经历:
是非73年
从劣环参军入伍,成为守城士兵
是非79年
退役后由于战功显赫被纳入王宫卫队
是非87年
因为表现突出替代被杀死的旧卫队长成为新的卫队长
是非87年
因为触怒国王被国王处以腰斩之刑,年仅47岁。

  • 科尔纳(Korner)

就任时长:4月9天
年龄:31岁
同事评价:做事尚算勤恳。
经历:
是非145年
从优环参军入伍,成为守城士兵
是非151年
退役后经过推荐与选拔进入王宫卫队
是非158年
因为卫队长被国王杀死时正在跟卫队长身边被国王指派卫队长之职
是非159年
因为国王一时兴起被国王用锯子锯断四肢而死,年仅31岁。

  • 任奇

就任时长:5月28天
年龄:53岁
同事评价:做事认真,关心队员,严格公正。
经历:
是非263年
因不肯帮助黑帮实施犯罪活动被黑帮报复,在投票中因为收到了黑帮的24张“非”票从B等居民被逐到E等居民
是非264年
不甘于现状参军入伍,成为守城士兵
是非268年
退伍后成为C等居民,此后一路打拼进入王宫成为行政人员
是非287年
成功成为卫队的一员,而两年后成为了卫队长。
是非289年
因为国王的一己私欲被国王一点点切去肢体失血而死,终年53岁。

副卫队长

仅次于国王和卫队长的职位,由卫队中能力极其突出的成员担任,名义上和卫兵同等地位,实际上和卫队长地位基本相同,不过除非特许不能进入国王房间。

由于杰出者不常见,该职位在大部分时间处于空置状态,少有人担任,由此也不为国王所注意。

卫兵

负责王宫的安全,配备的武器要比守军轻一些。该职位危险性较高,因为同样有一些被国王杀死的风险。

卫队长和卫兵穿着相同的制服,都是现代的军装。

垃圾分拣工&垃圾转运工

全部由劣等公民组成,每天和垃圾打交道。

他们缺少干净的水,因此身上通常都有很重的臭味。他们平时也会被染上各种传染病,时有大型传染病爆发,不过由于亚空间内不存在强致命性病毒,从未有过瘟疫发生。

守城士兵

驻守在城墙上和河道口,携带大量装备和异想做斗争。也负责护送处理垃圾的G等居民。

但是其中有少数优等居民来源的士兵对劣环居民和劣等居民出身的士兵有欺凌行为。

和卫兵一样身着军装。

异想之物

非物

这是是非城的居民对城外的各种异想的统称。城外异想分为飞行类、爬行类、水生类三大类,大多体型巨大,凶猛异常。他们不知道非物为异想。

异想全部自否定之渊生成,并且大多时候在夜晚从否定之渊中出现。

非物即是原生魇魉及其亚种,凭国王一个人的想象记忆产生,且由国王的想象记忆形成了魇魉大潮,这一现象被是非城的劣环居民称为否认污染,中环和优环的居民则不知道魇魉大潮的存在。

收集物

带血的破损军装

收集时间:███/██/██
保管单位:██
等级:███
半件带血的军装,残破不堪,缺少左袖和右膝盖部分以下裤腿,看起来似乎是是哪个士兵被非物异想撕咬吞噬留下的遗物

一张投票纸条

收集时间:███/██/██
保管单位:██
等级:███
纸条上面只有模糊不清的“是”与“非”

诗笺

收集时间:███/██/██
保管单位:██
等级:███
一堆勉强能够被称作诗的文字,数据破损,被修复过。

诗笺#1

祂是秩序之神,决断是非
祂是创造之神,带来生命
祂是正义之神,降下天罚
神的化身,降临于世,建立起是非城
是是非非,流于神之手,被完全决断
流言蜚语,引人入地狱
正直之言,引人入天堂
乞求神之降临,将是非城彻底裁决

诗笺#2

神的化身,疲于评判是非
神的化身,乐于降下罪责
乞求真神,带来真正的判决
乞求真神,庇护无过之人
神的信徒,总会被光明笼罩
神的信徒,时刻接受者监督

祷词

收集时间:███/██/██
保管单位:██
等级:███
是非之地的宗教所拥有的祷告词,是由民众自发从所传的“国王的言行”中总结出的话,其中“国王的言行”很可能是“管家”所捏造散布的。

序·创世

伟大的神自虚无诞生,汲取了虚无的力量,
祂看透一切虚无,从中辩出是非,
那圣洁的是与污浊的非,藏在虚无之背,纠缠不清。
英明的神抓住是与非,凝聚是非为原世界,
神啊,祂为了原世界用尽全力,
天地、人与非物,祂为了分出这些便已精疲力竭,
祂沉睡在高天之上,而祂的魂灵,还听得到人类的呼唤。
感谢我们的神,赋予我们生命,
感谢我们的神,教导我们是非。
祂派出了祂的化身,成为原世界的统领者,带着人类走向至高的是。
感激我们的神。

第一节·净化

伟大的神,在祂沉睡之时,以化身继续塑造着原世界,
祂的化身,叫做国王。
国王在第一天创造出否认之渊,囚禁纯非之物,
神祂自己,以沉睡的身躯,镇压着凶恶的非物。
国王在第二天创造出是非城,庇护人类,
我们都有罪恶,都有着非,
那些值得肯定的,簇拥在国王身旁,
那些不值得肯定的,在最外接受苦难的洗礼,
苦难的洗礼,令他们脱去非。
我们都能向神传递自己的心意,让神知道谁能被肯定,
而那些被肯定的人,从苦海中脱离,
有权前往更美好的地方,体会生命的愉悦。
致我们伟大的神。

第二节·决断

智慧的神是看得到是与非的,
若祂在时,祂将看透人类的一切是与非,
祂将降罪于一切非,毁灭所有完全的非,净化人类心中的非,
祂将引导一切是,给完全的是以天堂。
若祂苏醒,人们将活在是的天堂,
若祂苏醒,原世界将不再有非,原世界即是天堂。
祝愿我们的神,早些恢复祂的神力,为我们带来福音。

第三节·疲乏

我们的神并不是全能的,祂也有疲累的时候,
创造原世界,已经让我们的神疲惫不堪,
在分出人类之后,祂已然无法支撑,
于是,我们的神沉睡过去,留下化身继续塑造着原世界。
祂也是会累的,祂在沉睡时,无法看到是与非,
身为祂的造物的我们,真心向祂唤出我们认为的是与非,
祂在沉睡中接受到了我们的呼唤,向祂的化身传达旨意,
于是,国王代表着祂,将亦是亦非的我们排列,
或去到苦海,或去到天堂,或去到凡世,
国王的投票,让我们能够亲自向神诉说,让祂替我们伸张正义。
感激我们的神,留下了国王,帮助我们获得救赎。

第四节·苏醒

神的沉睡延缓了非的存活,因此我们期盼着神的苏醒,
我们实在是微小,只能声声呼唤着神,等待神的苏醒。
祂的苏醒,将驱赶一切非物,将净化人们的非,
祂的苏醒,将给原世界带来新的升华,
作为祂的造物,我们殷切期待祂的苏醒,
作为祂的造物,我们将被祂带去天堂。
为了往后的福祉,从内心深处敬仰我们的神。

问候词

伟大的神,赞颂您的功绩,赞颂生命,赞颂是非城。
感激您带着人类脱离苦海,若无您的挺身而出,绝无人类的生存,也绝无████(此处为空,填入的是生活中美好的事物)
感谢您的功勋,这████(同上)献给您,祈愿您的苏醒,祈愿您看到这伟大的奇迹。
日安,至高无上的神。

██统█词

█啊,祂也██的,若将████,祂便███████████
作为祂█信徒,即████乱█,即便████清███,我█也要███。
我们是███微█████,我██应██████威███
致我们永███的神。

是与非

数段残损的数据

“您还不出手吗?”
国王凝视着屏幕没有理他。
“您……”
“我为什么要出手,看他们欺诈别人不是很有趣的吗?”
“可是……”
“我就留一点乱子,不留的话才没意思呢,无聊死了。”

收集时间:███/██/██
保管单位:██
等级:███
大概是……发生在某个冬日的悲剧?

[不知是非……]

 
他瑟缩在一堆破布中间,无论怎么努力都没办法让布料来带温暖,四肢冻得通红,手和脚冻得发紫。

他根本不想让自己被活活冻死在这里,突如其来的降温,早就让这座城市陷入了冰雪的包围。

这堆从别的拾荒者手中偷到的破布凌乱地堆在自己的身体上,对寒气没有一点抵抗力。一阵寒风刮过,他又是一阵颤抖,不顾一切地把别的垃圾堆在了自己身上,依旧不能温暖丝毫。

从小没有亲人,没有名字,在垃圾堆之间穿行,好不容易苟活了这十几年,居然会就这么死在寒风中吗……

可能这就是命运吧……谁叫自己……生来就是G等居民呢……

他认命地靠在墙上,已经冻上的墙壁逐渐抱住他的身躯,他能感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融入这堵墙。

灼热的胸膛慢慢冷却下来,双眼越来越难以睁开,他渴望抓住些什么,作为他生命的见证,见证这条生命的消亡。

已经僵硬的右手缓缓抬起,在飞雪中已然严重冻伤,手指被阻隔在命令之外,无法移动分毫。

眼瞳开始不受控制地颤动,已隐隐有发散的迹象。他已经无所谓存亡了,已经无所谓这躲不过的死亡了。

他只想……在结束之前,能够为自己的存在留下哪怕一点微不足道的证明……

……

可惜……直到他停滞在那里,也没有能够得到他想要的证明……

只有几片雪花落在他的身体上,感受到了他身体剩余的温度,为他而哭……

收集时间:███/██/██
保管单位:██
等级:███
日记数据,似乎是按照亚空间内纪年记录时间的,无法被正常归类。

[241年10月18日]

 
领导终于被大家用非票投到了倒了,亏我们那么努力工作,他还想着压榨我们。

真是幸运,这个刚上任的领导还没有和别的领导搞关系,现在暂时不用担心工作压力的问题了,不过现在新的领导还没有来,希望不要和前一个领导一样。

[241年10月19日]

 
他妈的,让我当领导了。

谁他妈愿意来管这种烂摊子啊,这一堆人,一天到晚嫌这嫌那,保不齐一个月我就被他们整了。

提升阶级有个屁用啊,一个月他妈全没了,玩屁!

[241年10月32日]

 
行,全都对我有意见……哼……他妈的真没救了……

准备向上级打报告转走,然后找点关系给自己投是票保一下自己的位置,一想到要依靠那些之前压榨自己的上司现在的同事就来气……

反了,真他妈反了,投票都随便乱投的是吧!这么多年的秩序都他妈去哪儿了!

[241年11月18日]

 
还好,保住了。

那个对我意见最大的被我用非票弄到底下去了,这下他们估计不敢随便和我对着干了,我也懒得把他们一个一个揪出来做掉。

敢挑战我的关系网,还早了!

[241年11月24ri}dm7$

收集时间:███/██/██
保管单位:██
等级:███
一堆杂乱的数据碎片

hw36

父亲正阴沉着脸咀嚼上好的牛排,母亲也安静地喝着罗宋汤,她没有吃牛排,刀叉与盘子碰撞的声音会让父亲暴怒。

“凯恩,”父亲看向了我,“最近是不是又和邻居的贱孩子玩了?”

生存欲让我摇头,虽然事实也是如此,但是我还是害怕。

害怕最近脾气突然崩坏的父亲。

原本……都还不是这样……

我爸是王宫的行政人员,我妈是一个A等居民,我的哥哥正在军队服役。
按道理来说,我们的生活应该舒适自在的……

妈妈被降职了,因为她不再是A等居民了,她接收到了17张非票,父母为此计算了很久也不知道是哪三个人会选择投出非票。

父亲工作上的竞争对手、母亲的多管闲事的同事,以及那些表面上和谐相处实际上互相嫌弃的邻居……

哥哥你在军队过得还好吗,我想你了,想你给我每年送一个礼物,想你总是偷偷给我塞零食,想你和我一起被爸爸罚靠墙站……

我也怕妈妈啊,今天晚上我大概就会因为一些不存在的原因被他们两个打……

hw37

哥哥你变了……

为什么?

你怎么了?

为什么你现在一点同情心都没有,为什么你现在喜欢说妇女的身体?

以前的你呢?

你去哪儿了?

为什么会这样……

你是不是……被控制了……

hRw2

“比尔斯!”

又挨了骂……

高热让我完全没办法认真工作,强烈的头痛更是让我几乎是要倒在地上。

这个样子,不被骂才怪了……

“干什么吃的?你昨晚没吃饭?”小组长纪筍狠狠瞪着我,“大人要我们做的任务你敢不做吗?再不舒服都给我好好干听到了吗?”

“对不起……但是我真的坚持不了……”

实在是没办法好好工作了……

“不想好好干是吧?……”纪筍刚准备继续骂,旁边其他组的小组长就说话了:“看他这样子,是真重病了,别让他干活,万一弄坏了大人的东西咱们就不好过了。”

纪筍闻言,又瞪了我一眼,然后挥手:“你快点下去休息,休息好了赶快来上班,别耽搁了别人和你自己的工作。”

虽然话说的难听,但是至少我有的休息了。

扑倒在家里的发硬的床上,头上烧得不行,脱下来的油污的工作服、手套和鞋子还没有洗,又要考虑中午吃饭的事了。

纪筍这人吧……对我们这种低级工人挺好的了……至少该发的工资发,一般生病了都给放假,今天这个,确实也是上头逼得紧才急了。

比起来……倒不如说,今天旁边那位……说的话听起来是好意,但是不就是怕我搞砸了牵连到他么。

算了算了,少想这些没用的,大家都可以投票把纪筍投票弄下去,纪筍还不是在那里待得好好的……还是想想吃什么吧……面条好像没了,剩饭倒是有一点,不过我现在这……

还是好昏……到底为什么……不行,太难受了,还是花点钱去看看医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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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斯攥着票据,沉缓地走在医院的走廊里。

医院的设计师像是不理解照明和安静的必要性一般,玩笑一样没有给医院外面的走廊开窗,以至于比尔斯能够清楚地隔着昏暗墙壁听见货车开过的庞大噪音。

而医院似乎也从没有注意到过自身的卫生问题。一些墙皮已经发绿脱落,药物的气味中混入了淡淡的霉味和除也除不掉的酸臭味。

谁叫医院没有足够的资金呢,谁叫来就诊的病人不注意卫生呢。

比尔斯这样想着,又狠劲按了一下自己的太阳穴,头顶在墙上,试图让头的不适能够有所减轻。

在他前面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年老的妇女,一个是和他一样的男工人,妇女躺在椅子上,按揉着自己的手腕,那个工人则是按压着自己的小腿。

比尔斯闻到了那个工人身上的汗的酸臭味,不禁别过头,想了想又还是转回了头。

算了,我也没比他好多少……刚刚在挂号的地方挤了好久才拿到号,挤去挤来,染上了别人的气味,还出了不少汗。

他又看看挂号的地方,一群人可以说是“层峦叠嶂”,前胸贴后背,挤得死死的,仔细看才勉强能分辨出队伍,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是在抢什么东西一样。

“诶?比尔斯?”

比尔斯抬头,看见一个熟悉而又有些陌生的士兵看着他,他集中精神,尽量去辨认。

“你是……柴桓?”

柴桓笑了,拍拍比尔斯:“不然呢?你以为我是谁啊?柴恒啊?”

比尔斯想对他笑,但是高热迫使他低下头,好一会儿没说话。

看见比尔斯这么个精气神,柴桓不禁担心起了比尔斯:“怎么?你哪里不舒服?”

“我发高烧了……你为什么在这儿?你不是当兵去了吗?”比尔斯扶住额头,又看向柴桓。

“我啊……我腿被咬伤了,来治一治。”柴桓挠了挠头。

“你这……让我看看。”比尔斯看着柴桓的腿,伸手就要去拉起柴桓的裤腿。

“别!你别拉!吓人的。”柴桓连忙往后退一步,“旁边还有其他人呢,别吓着别人。”

闻言,比尔斯也向柴桓投去了担忧的目光。

“行吧……那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我啊……我最近还行,部队里面过的还行,倒是,快要到……这个我不能说。”柴桓刚打开话闸,就触碰到什么机密一般匆匆住口。

“你……”

“换个话题换个话题。”柴桓又挠挠头,尴尬地笑笑。

在比尔斯眼里,要是把柴桓的胡茬去掉,他面对的就是一个儿童柴桓。

“下一个……诶?人呢……是不是你?进来!”诊室的门打开了,护士探出头,换顾四周,小声嘀咕的时候看到了和柴桓站在一起的比尔斯,大声叫他进来就诊。

“啊来了来了,那我就先进去看医生了,下次再见。”比尔斯和柴桓挥挥手,就扶着额头匆匆走进了诊室。

柴桓甚至来不及说出“再见”,看着门被带上,憋了一会儿,还是说了一声“再见”,就往外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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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我们小组的绩效创下了新高,同时还拿下了全工厂第一,大家来高兴高兴,今天下班过后,想来一起吃饭的就一起……”纪筍把全小组的人召集到一起,向大家宣布了这样一个好消息。

“……我在这里提前说清楚,我可不是领导,没那么多钱请你们,你们记得带钱,各付各的啊,可别说我抠门。”

纪筍清了清嗓,人群中传出玩笑的吁声。

比尔斯摸摸自己干瘪的钱包,心想还是去一下,就算没钱,也不能老是不和大家待在一起。

然而比尔斯没想到好不容易决定去一次,却在进门的一瞬间看到一群围着桌子发呆的人。

所有人都到了,但是除了纪筍之外,或抱着胳膊,或者手扶住自己的头,或者就两只手放在腿上,都盯着空荡的桌子发呆。

桌子上什么都没有,没有任何菜肴。

纪筍坐在那儿,心急地看着大家,嘴上的劝说就从来没有停过。

“你们还是多少吃点……真的,我点一些粥来大家喝啊……你们别这样发呆啊……这样让我多担心啊……”

比尔斯又看了眼自己的钱包,叹了口气,坐了进去。

“比尔斯,你来了……你劝一下他们吧,他们因为没钱什么都不点……”

“纪组长……奖金什么时候发啊……没发奖金大家也确实没钱,我这钱包也没多少钱了。”比尔斯明白大家为什么不点东西吃。他知道纪筍也明白,但是还是问了一句。

然而纪筍长叹一口气。

“我也没办法,我其实也没什么钱了,厂长不给我们发奖金,只是说让我们继续努力,我也不是没争取过,但是厂长就这个答复没有变过……也不是说我故意瞒着,我觉得啊,这奖金……恐怕是没有了。”

说完,纪筍扭开头,他感觉自己无颜面对大家。

桌子上渐渐出现了不满意的声音。

最强壮的彭川文锤了一下桌子,引来服务员和周围顾客不满的目光:“这厂长又扣着我们奖金不发!一直这样压榨……”

“诶诶诶这里是公开场合你小心点别把桌子砸坏了!”纪筍急忙拦住彭川文,然后又小声在他耳边说道,“小心被那些有心的听到了给你投非票。”

彭川文一下子停下来了,他愤愤收手,还在小声嘟囔着。

纪筍探出身子,用很小的声音向工人们解释着:“你们不要忘了,我们能投票,和厂长认识的那些人也能投票,厂长关系网那么多,他们那些厂长就在互相投来自保,还有他们的家人,亲戚和那些要找他们帮忙的人,那么多人,就算我们投他非票也没用,很难投下去,不好的领导要是能够一个月没用辞职,那就肯定是背后有关系网的,我们这种人根本是打不过的。就这样吧,我们要么认命,要么去好的人管理的工厂和别人抢工作,要么就去当兵改变自己的命运……当然,我们都在这里工作了这么久了,肯定都不会选择去当兵的,你们清楚现在选什么对我们更好,别做傻事,当心被报复。”

一片安静,桌上只有几分钟后服务员不耐烦的声音:“你们这么多人在这里不点餐要干嘛?不点单赶快走!”

“我点!我点!”纪筍赶忙喊道,拿过菜单,看去看来,最后臭着脸点了最便宜的蛋炒饭

最后,每个人都只点了蛋炒饭,围在一起慢慢吃着,就和厂里面吃中午饭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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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尔斯在卸货的时候摔了一跤,人和货物都重重摔在地上。

幸好货物不是什么不耐摔的贵重品,箱子也没破。

但是比尔斯的腿就没这么幸运了。

“胫骨开放性骨折,这两个月千万不要尝试走动,好好休息,多吃点补品有助于恢复,但是你这以后都不许扛那么重的东西了,当心压着又出问题。”医生用笔在医嘱单上写完了签名,看看比尔斯腿上的绷带和夹板,转头又吩咐护士去叫下一个病人。

比尔斯在纪筍的搀扶下站起身来,对医生道谢,然后缓缓走出诊室。

“你瞧瞧你,运个货怎么那么不小心,这下好了工作要干不成了。”在送比尔斯回家的路上,纪筍数落比尔斯数落个不停,从说他不应该扛那么重的货物到说他不好好注意身体健康,半句话没停过。

“好了纪主管,我知道的,我休息一周我能来继续的。”比尔斯进门后勉强坐到椅子上,强撑着对纪筍这样说。

“你给我好好休息!你敢来工作我就敢把你赶出去,再伤一次你这腿就彻底废了,到时候你什么工作都干不了。听到没有!”

“……好”

[6EkAtic]
门外传来货车的发动机噪音,然后是货车司机的喊声。

“四车间的!来卸你们的货!”

简单交换了一下眼神,我和彭川文走过去,爬上了货车,我们的原材料码在货车的角落。

彭川文首先抱走了最重的箱子,我扛起另一个箱子往车间走。

箱子重重压在肩上,我只能慢慢移动脚步,完全比不上彭川文雄健的步伐。

很快就卸下了一半的货物,身上被汗浸透,肩膀也有些酸痛,但是既然已经接下了卸货的任务,我就不能不管。

我又扛起一箱货往车间走,这箱货比我预想中的要重得多,在扛起来的一瞬间我就感觉到承受不住,然而我甚至来不及放下,货物就脱了手,把我的身体也往一边带过去。

接下来的我什么都记不得了,我只记得,撞击的声音,清脆的声音和刺骨的疼痛……

我真的不该逞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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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因为骨折几个月不能活动而被工厂开除的一个月后,比尔斯接到了柴桓的死讯。

“哦……知道了……好吧……”

电话挂断。

小小的电话从比尔斯的耳侧贴着脸渐渐滑下去。

比尔斯回头看了眼冷清的厨房,又看着那糊满油污的小小的窗户外并不整齐的街区,安静了很久。

就和他在葬礼上一样安静,柴桓的亲人哭得稀里哗啦,而他站在一旁,无声地看着柴桓在参军前拍的最后张照片,照片上柴桓憨笑着看着镜头,他穿着白色的衬衫

他看了那张黑白照很久。

这不是柴桓,真正的柴桓已经变成了一个晒黑的带着伤疤的士兵,然后变成了这个墓地的一部分……

那我呢……我会变成什么……

比尔斯看着远处权杖般的王宫,陷入了沉默。

他注意到,远处的王宫的权杖尖,和一个正不断变大的绝对黑色的球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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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博峻坐在办公室里面,表情并不轻松。

面前的电脑蓝屏了,门口的氛围灯坏掉一块,桌上的绒球葱有些蔫了,要处理的文件在手边堆了一小堆,他都没有去管。屋外的下属们在早上赶来上班的时候隔老远就感受到了贺博峻的压抑,都躲得远远的,害怕哪里惹到了贺博峻会不好过。

还没到下班时间,他就提着包匆匆离开了公司,临走的时候吩咐助手帮自己把需要批阅的文件直接打包送到自己家。

路过精致华丽的蛋糕店,穿过优环和中环的围墙,踏过泥泞的人行道。在中环来往的人群中,他披上了黑色雨衣,顶着连绵阴雨拐进了无人的小巷。

在巷子组成等等迷宫里转个不停,贺博峻自己都快要分辨不出自己在哪儿了,他时常停在路口,将四周的景象和记忆中的景象相比较,才勉强找到目的地的方向。

走到深处,天色已经不早,他也终于在一栋陈旧的民房前站定。

房子有几层高,楼上的窗户透着白黄不齐的灯光,从楼下看去,能够看到发黄的墙壁和天花板。

他上次来这里还是两年前,为了除掉曾经那个对自己起了严重矛盾的同事,为了保住自己。

他绝不想再次来到这里,无论是主动的或者是被迫的。

然而现在,他却又因为几乎完全一致的原因,再次敲响了这道灰色产业的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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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万,两百张票。”

“什么?二十万?涨价了?”贺博峻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没涨,还是一千一张票。组织的弟兄多了,张嘴吃饭的多了,少不了你的投票,上次卖你的十七万只有170张,没人搞你的话你这二十万直接够让你当上国王助手了。”一个还算强壮的壮年男人一边往炉子里添柴一边这样说道,“你是老客户了,这点话不瞒着你。”

“这……”贺博峻犹豫了。

“不是我说,你上哪儿找得到我们这种组织?别的组织碰到你这种回头客价格只是涨价都已经不错了,别忘了我们这可不违法。”

确实是这样……

贺博峻思去想来,还是十分无奈地又摸了摸钱包,从里面勉强抠出三万,连着包里面已经准备好的十七万,把这二十万凑齐了。看着另外一个人从房内走出用袋子把钱装走,他心里石头落了地,还是隐隐为钱心疼。

这可是他花了几年攒下来的……

但是钱和命,只能留一个。

……

那个男人重重闭上了房门,贺博峻抬头看着巷子里交错缠绕杂乱不堪的电线,在这泥泞落后的地方沉默了。

他,和所有的A等B等居民,甚至应该感谢这些由C等D等居民组成的组织,没有通过投非票的讹诈恐吓从他们身上牟取暴利。

毕竟要是真的被别的组织这样恐吓了,他可真的就活不下去了。

贺博峻的身影消失在小巷拐角处,只留细密的雨点在水洼上制造无人欣赏的斑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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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月的投票结果出来了,贺博峻没有降级,这令他长出一口气。

他走出办公室的时候,和那个发生争吵的同事程涛柏正好撞上,程涛柏抱着装满个人物品的收纳箱,在这一撞之下险些摔倒。

程涛柏赶忙扶稳了摇摇欲坠的文件堆,愤怒地瞪了一眼贺博峻,就立刻收起了目光匆匆离开。

贺博峻等投票结果时手心出的汗还没干,心脏还在猛烈跳动,但是他还是带着嘲讽的眼神看着程涛柏阴郁地离开了公司。

程涛柏想必也是请了一个组织,要不然贺博峻大概直接被这波“是”票顶到了天上,但是那边组织的规模肯定是没有比过贺博峻这边的组织,不然贺博峻肯定会被弄下去。

也不知道这玩意要去哪个地方,会变成什么等级的居民,干活会有多累,生活会有多难过,贺博峻轻蔑地想着。

而其他路过的同事都惊讶地看着程涛柏抱着收纳箱离开,看着贺博峻刻薄的神态,虽说猜中发生了什么,但是仍然为这样的事情的发生感到不可思议。

他们原本就不太满意走掉的程涛柏的各种做法,但是他们看着贺博峻那个样子,心里多少觉得贺博峻做得有些过。

贺博峻则是不在意地扫视周围的同事:“都看什么呢,人都走了,我干了什么你们难道不满意吗?”

闻言,那些人都迅速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岗位,他们知道贺博峻能够找到的力量有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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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涛柏仍然抱着收纳箱,靠着斑驳的砖墙,坐在被楼房裁切的狭窄的夜色里,这么久的时间里,小巷里一直都只有他一个人。

他希望手边能够有一瓶啤酒或者白酒,就像那些俗套的故事情节所描写的一样,让自己烂醉在这里,忘记以前的风光过往。

但是他没有,他也不会去买,为了自己今后的生活,他要更加节俭起来,本来积攒下的二十四万为了对付贺博峻都花了出去,现在他几乎是身无分文。

他回忆着这两天和贺博峻的对抗,感觉这一切就好像骑士对决一般,输的人绝无翻身可能。

毫无疑问,他是输的那个。

他从公司出来过后就找到房东退了房,他现在承担不起这么高的房租,毕竟明天他就要被带到工厂入职成为高级工人了。

或者说……是今天。

程涛柏在手机的滴滴声中抬头,这样想到。

优环的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行人了,程涛柏慢吞吞地站起身,往中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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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的小组长在批评那个看起来精神很不好的工人。

“不想好好干是吧?……”

上边一来什么高等居民的任务,这个小组长就心急成这个样子,令程涛柏感到好笑。那个工人看起来确实是精神不好。

没这精神好好工作就最好别来工作,程涛柏心里对这个工人感到鄙夷。

“看他这样子,是真重病了,别让他干活,万一弄坏了大人的东西咱们就不好过了。”

看见那个小组长还真的让那个工人去休息了,他又感到一阵好笑。

这是连他嘲讽的意思都听不出来么?这些中环的人可真是愚蠢。

程涛柏没有再理会那两个人,去监督自己小组的工作了。

被贺博峻从B等居民踹下来的这半个月,他变得贫穷起来,但是他那咄咄逼人专断独裁的性格还是一点没变。

……

程涛柏还是没睡好,他现在睡的床远比不上他之前在优环生活的床,而且房间内的一切都显得那么寒酸,墙上怎么都擦不掉的污渍,水泥做的地板,嘎吱作响的床,又小又破的窗户,拥挤的楼房,并不洁净的街道,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遭罪。

凭什么?我有这个能力,我还不能来帮忙做一些决定,那些得到我帮忙的人还要反过来针对我,我做错什么了吗?神为什么就看不到这里,真的就只会看到大家的投票是吗……也是,我针对贺博峻的时候不就是花钱买的票吗……看来我们这神明,也不过是个半瞎的神明啊。

他的目光不经意扫过窗外,忽略了外面扩张的黑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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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管单位:██
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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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谨慎打开!R18G警告!]
恨与祸端

“克尔!冷静下来啊……虽然你姐姐……但是……”哭泣的声音颤抖着,试图假装眼前的一切不曾发生过。

“怎么可能原谅!他们那些狗娘养的!就这么对待我的姐姐!畜生!!!他们就该被降罪!”那个金发男孩跪在一具少女的尸体面前,带着血红的双眼,拖着泪水的涟漪,几乎喊尽了所有力气。他的双手使劲挥舞着,仿佛要将他口中所说的那些人砸的粉碎。

“克尔……别啊……我们不能去违抗他们啊。”那个中年妇女颤抖着按着克尔的肩头,“反抗他们就是死路一条啊……不要忘了你爸爸是怎么……”妇女忽然噤声了,她惊恐地看着克尔,希望克尔没有听到刚才她说出的话。

已经来不及了。

克尔愣住了,随后爆发出更痛苦的哭声。

面对着他的姐姐被士兵们蹂躏后的尸体,一切悲戚和愤怒都被无限地放到最大。他的姐姐曾经是那么喜欢她的金色长发,就算每天都在转运垃圾,也在工作结束后到河水边将头发啊啊尽可能地洗干净,然后带着一身轻快回家。

姐姐的眼睛里装着一个纯净的湖泊,纯净到倒映出满天繁星,就算生活如此艰难,她的眼睛也依旧是那么光亮,从未失过色。

而现在,那金色的长发披散开,混杂着泥土块,盖在头上,仿佛入殓前盖上的蒙布。而蒙布下的那纯净的湖泊变得浑浊不堪,失了颜色,永远失去了……

“猪狗不如的士兵怎么还不去死啊!!!”这是克尔丧失理智前喊出的最后一句话。

他也记得几年前的情景,他当时还很小,不知道为什么这些士兵会闯到家里一句话不说就把父亲带走。

而那以后,父亲再也没有回来过。

他猜想过,父亲或许是到了内环去打拼,或许是去参军入伍已经进入了上层。

但是他从未确定他的父亲究竟是什么情况。

现在,他知道了。

无非……就是被那群畜生觉得哪里又不对了罢了……

无非……就是和姐姐一样……

[既然这样……杀了它们……不就可以了?]

克尔只是无声地盯着地面,小小的拳头捏得嘎吱作响,手上和额头隐隐显现的青筋在此刻表达出了他全部的愤怒……

他的眼中似有火在烧,那几个阴沉的畜生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他一拳砸在地上,没有多少力气,却砸的他手生疼。可是他像没有察觉一样,就那样阴暗地定在那儿……

好不容易等到了信箱开放的日子,在拥挤的人群中挤出一条路到达信箱前,克尔却不知道该给谁投票了,他甚至不知道那些畜生叫什么名字,只好停留在原地,任凭四周的人不断挤压,逐渐被挤到人群外。

“小朋友也是来投票的吗?”在被挤出人群之前,一个年轻的女性来到了克尔的面前,在她身边,那些士兵把其他人使劲推开,给那个身着西装的女性推开一条路。

克尔抬头,看见那个女性蹬着白色的高跟鞋,一头柔顺的长发,头顶的发饰显得尤为雅致,再加上胸前垫着的彩色胸巾,整个人身上没有一丝没有污垢,干净整洁得和周围污浊不堪的人群格格不入。克尔确定,那个人就是邮箱的负责人。

他不敢和那个负责人对视,生怕惹怒那个人招致灾祸。只是低头不安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邮箱的负责人笑眯眯地蹲下来看着克尔,“长得挺可爱的,就是可惜生活在这里。”

“想去更好的世界吗?来,我来帮你。”

克尔听负责人说的话十分友善,不像是有什么不好的目的,还是抬起头看了一下负责人。

他看见负责人脸上抑制不住的对他的喜爱,明白了什么,但还是摇了摇头:“克尔要和家人待在一起。”

“那真是可惜了,”负责人拍拍克尔,并用手帕擦了擦手,“没关系,以后我会帮你进入更好的世界的。”

克尔点点头,目光扫到了负责人的背后,脸色大变。

“怎么了吗?”负责人还在笑着,她脸上还是保持着那样固定不变的笑容,此刻在克尔眼里变得十分奇怪。

负责人背后那个负责维持邮箱附近秩序的士兵察觉到了克尔的目光,也看过来,两个人对视,克尔颤抖起来,忙不迭地跑掉了。

那个士兵皱起了眉头,感觉自己被当做了瘟神。“小家伙,被我看上了难道还不高兴吗?可没有哪个劣等居民这样被我看中过呢。”负责人直起身来,看向克尔逃跑的方向,渐渐收起了笑容,她拍拍自己精致的西装,继续在石台上看着拥挤的人群。

克尔手上一直紧紧攥着的纸条因为紧张被捏成了一团,被手心出的冷汗浸湿了。

他直接赶回了家,哭着和母亲说了自己看到的一切。

另一处邮箱是没有办法赶到了,但是克尔仍然书写着,一边流着泪一边用树枝在那张被旁人随意丢弃最终流到垃圾场的纸条上使劲划刻,把纸条划出许多破洞,最后纸条破碎到只能隐约看出“非,邮█士█”几个字。

是那群畜生中的一个,克尔相信他看见的是那个畜生。

克尔此后在每天搬运垃圾的时候都会向周围的人打听那个信箱的卫兵的信息,不过那些人不是不知道就是缄口不言,只好作罢。

日子就这样过去了一天又一天,克尔再也没有去过信箱那里,他每次搬运垃圾都远远地避开信箱,他恐惧,他害怕,害怕那个负责人把他绑走,害怕被那个畜生杀掉。

每个月,这里总会有几个人消失,也总会有几个人拎着在克尔眼里看起来十分富丽堂皇的东西出现在附近,而后这些人很快就会变得和大家一样……

克尔大概能够猜到,那些消失的人,大概都是被驱逐到了更外侧的区域,或者被丢到了那个叫做“否认之渊”的地方。

那些被丢到否认之渊的人,好像……没有一个人还活着……

他害怕,害怕自己被那个士兵认出来,被他们掳走,被他们杀掉,被他们用非票投到那个否认之渊中……

后来,克尔也在日复一日的恐惧中麻木了,每天只是无声地运输垃圾,整个身体都在抗拒对那一切的回忆,将那些记忆粉碎塞进心中最黑暗的角落,偶尔一点碎片化的记忆会突然从角落溢出来,进入他的脑海,他会忽然顿住,然后摇摇头把这些记忆驱逐出脑海,就像这一切不曾发生过一样

爆发沉寂

克尔逐渐抽高,七个月过去,已经比原先高了半个头,但是才11岁不到的他依旧长得那么稚嫩,那么讨喜。

克尔和往常一般回到家,回头给门上了锁以防止小偷进入,然后就坐在了那张几个月前从垃圾堆里面翻出来的被烟头烧出了几个洞的断腿皮椅上面,从兜里掏出在分发处领取的两份粮食,搁在那张被烧焦半边的木桌上面,然后等着母亲运完垃圾回家。

他单手撑起自己的脸,嘴巴吐着气,向屋外的天空看去。天空十分晴朗,阳光在地上蔓延,热气逼人。

屋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克尔溜到门口从门缝看了一眼,确认是母亲,才开了门。

可是母亲神情紧张,刚一进门就把门给锁上了。然后抱起克尔往后院奔跑。

“妈妈……”克尔话还没说完,就被猛烈的砸门声所淹没。

“开门!”“不要抵抗!开门!”“把小孩交出来!”门被砸的哐哐作响,灰尘不断从门上抖落,门闩上渐渐出现了裂缝,那些被困在门外的男人发出恼怒的叫声,吓得克尔紧紧抓住了母亲,把头埋在母亲的肩上不敢抬头。

本就极其残破的门不堪重负,很快被撞开来。

克尔听见了靴子和地面碰撞的声音,听见了枪上膛的声音,他知道,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希望了。

“不要开火!”是那个负责人的声音。

克尔在摇晃中抬头,看见那群士兵正追过来,后面站着穿着西装的负责人,那个负责人还在捏着鼻子用丝巾在面前挥来挥去,企图把灰尘赶走。

又是那群畜生,一群早该被天谴的畜生。

跑在最前面的士兵飞起一脚,极其粗鲁地把母亲踹倒在地,母亲重重倒在了地上,忍不住松了手,克尔从母亲怀中飞出,在摔在地上前被一个士兵接住了,那个士兵自己也摔在地上滑出一段距离,停下过后同样痛苦地松开了抓住克尔的手。

克尔此刻痛苦与愤怒交加,他的理智已经近乎被引爆,坐在那个士兵的身体上,看着眼前倒下的母亲和扑过来的士兵,克尔当机立断拔出了在他身下的士兵的匕首,把匕首放在脸旁,以此恫吓那些畜生和那个负责人。

他知道,凭他自己还是打不过这些畜生,自己也不会用枪支,最多只能杀死自己身下这个畜生,最终的结局不是因为杀人被审判就是被带走。只有这样,用负责人想要的拥有这副外貌的自己作为威胁才能让这些畜生有所收敛。

克尔冷静得不像是一个11岁不到的小孩子,可是他早已在劣环遭受了这些磨炼,早已是褪去了大部分稚气,也只有在母亲面前才会展露出最天真的一面。

阴沉的克尔此刻是如此恐怖,竟然镇住了在场的所有士兵。

“别动手!”负责人也被克尔吓得不轻,“把刀放下,有话好好说。”

“什么好好说!”克尔大叫着,“这群畜生强暴了我的姐姐还杀死了她,现在他们这么伤害我的妈妈,这叫好好说?!”

士兵们听见克尔这话都暴怒了,一个个都想掐死这个敢叫他们叫做“畜生”的男孩。

“给我退回来!别做蠢事!敢动那个男孩我就找你们麻烦!”负责人急迫地喊住了那群士兵。那群士兵因此没有动,但是一个个都恶狠狠地瞪着克尔。

[畜生。]

克尔彻底明白了士兵们忌惮什么。明白了负责人想要什么。

他的猜想对了。

“你不是想要吗?”克尔一面下子刺在身下士兵的背上,又瞬间拔出,血喷在克尔脸上,他无视了那个畜生的惨叫,无视了身上的血。如同一个变态杀人犯一般,拿着血红的匕首,再次对准了自己的脸。看向惊慌失措的士兵和负责人。

[想要接住我来获得功利?喜欢我的长相想要我?]

“你永远也别想得到了。”

匕首猛然划过右脸,拉出狭长的伤口,皮肉一同被破开,触及了深处的血管,鲜红的血液从豁口不断流下。匕首冰凉的触感和紧随其后的疼痛让克尔颤抖了一下,忍着剧痛,看着那个负责人瞬间恐惧无比的表情,心中终于有了一丝快慰。

[永远也别想,别想得到我不屑于保有的东西]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负责人痛苦地仿佛那把匕首不是划在了克尔的脸上,而是划在了她的心上。

克尔扬起不屑的笑,随后又因为伤口挤压的疼痛扭曲了一下。克尔从那个畜生身上下来,带着半身的血,看着负责人在那里自我痛苦的模样,又低头看了一眼那个已经没有动静的畜生,终于感觉到了一丝丝的满足感。他现在只等待着负责人下令把自己杀掉,等待着解脱。

负责人用手指抠住脸,咆哮了很久。过了好久,她终于冷静下来,才抬起冷冽的眼睛,无视了已经乱掉的头发和花掉的妆容,直直地看着克尔。

“好,好,你这小屁孩这么有幸,长了这么一张脸能符合挑剔的我的要求,能拥有到优环居住的机会,你却不珍惜……好,不要以为我会把你杀掉,我可不是一个喜欢杀生的人。既然你自己让自己破了相,那你就带着你现在丑陋的脸活下去!”

她的脸抽了一下,又接着说:“别以为我找不到替代品,这天底下又不止你一个小孩能够长成这样的容貌……你毁掉的只是你自己!”

负责人的面部已经彻底扭曲,她狞笑着:“我不会让你死,我会让你活着,每天面对自己脸上丑陋的疤痕,我会让这一切变成你的耻辱!走!”

负责人扭头就走,士兵们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有两个士兵飞快跑上来把那个倒在地上的士兵的尸体抬走了,他们知道他们现在不能对克尔动手,但是克尔可以用那把匕首随意地杀伤他们,他们已经见识到了克尔的疯狂,因此害怕忌惮着克尔。

克尔也没想继续去用匕首去伤害那群畜生,他跪倒在地,以自己所能想到的最温柔的方式,用双手把母亲扶起来,他仿佛感受不到脸上还有的刺痛和不断流出的血液,只用着最担忧的目光看着母亲。

等到士兵远去,邻居们才敢在门口探头向里面看,他们不敢随便说话,毕竟身边的每个人都有可能是那个投出“非”票将自己推下深渊的凶手。

他们只看到浑身是血的克尔把头埋在母亲的胸前颤抖着似在痛哭,身边掉着一把被血染红的匕首,而克尔身边还有一滩血,从血泊中延伸出的血迹一直拖到门外士兵离开的方向……

前路漫漫

寒凉的秋天依旧是那么的肃杀,城外的荒野显得愈发荒芜。劣环的垃圾填埋场的味道终于是被寒气压了下去,但是污水照样肆意横流,有一部分污水从那一堆废弃的建筑材料中向外蔓延开来,在地上形成细小的溪流缓缓爬行,沾湿了霍默克厚重的靴子,被靴子拦下去路。

霍默克无视了缓缓前行的人群,低头看了一眼污水,抬起脚挪了一下位置,继续向家的方向看过去。

“喂!那个家伙,跟上!想不想当兵了?”一个穿着军装的男人骂骂咧咧地快步向霍默克走过来。霍默克见实在是没办法拖延下去,只好起步追赶人群。寒风刮在他那被时光磨得粗糙的皮肤上,刮在那新生的胡茬上,也刮在他右脸那道狰狞的疤痕上。

霍默克在了无生机的人群中向前缓步走着,仍是依旧不时转过头去看家的方向,神情严肃,那双碧蓝的眼睛透澈清亮,透露出霍默克坚定的意志。

[为了这个家,为了世道,为了真正的是非。]

[我来了。]

几个月前,霍默克收拾好了家中全部的物品,把大部分都藏在了早就准备好的极其隐蔽的坑里,他仔细盖好用来隐藏的沙土和柴草,再三确认不会被任何人发现,这才来到院子的另一处角落,对着那个角落重重跪下,磕了三个响头,砰,砰,砰,最后一声响起,霍默克却一直保持着磕头的姿势,久久没有起身。

霍默克抽搐着身体,极力抑制自己的感情,可是眼泪依旧止不住地流,悲戚不断从心脏的缝隙间渗漏出来,从眼底滑落,一滴滴润湿地面,和地面融为一体,投入地下的深重痛苦的怀抱。

直到整个庭院被悲戚填满,霍默克才终于止住了眼泪,红着眼直起身,对着那个角落深深地鞠了一躬,缓缓地走出房子,郑重地关上了这扇多年来风风雨雨缝缝补补的家门。

[过去的我已经死了。]

[我不叫克尔,我叫霍默克Harmok·列文吉Revenge·哈里森Harrison]

霍默克久久立在门前,双手抚摸着早已重新立起来的木门上的裂纹和破损,眼中满是不舍,经过这几年的磨炼,他已经成长了许多,原本瘦弱的身体也终于算是锻炼出了点肌肉,至少不会被别人用武力欺压了,至少可以独立生活,不需要邻居的帮助了。

就这样沉默地站在门前良久,霍默克才终于放下对家的牵挂,毅然决然地出发,前往劣环另一端的征兵处。

霍默克在倒塌的草棚下躲避风雨,每天就着雨水咽下干冷的馒头,就这样走走停停,花了接近一个周终于到达了征兵处。征兵处门口挤满了各种各样的男人,全都脏兮兮的,有稚气未脱的弱小的少年,有正值青年的尚有力气的人,也有四五十岁的早已在脸上挂满皱纹的逐渐衰老的人,此刻全都挤在征兵处,希望能够通过当兵改变自己的命运,让自己逃离这个地狱。

人群很快就散开来,从征兵处走出十几个士兵,这些士兵看起来和霍默克差不多年纪。士兵们粗暴地把人群分成几拨,在中间留出一块空地。霍默克在其中一拨拥挤的人群里踮着脚,使劲往征兵处看去。幸而霍默克身高不低,能够勉强从层叠的人头中看到征兵处的景象。

很快,征兵处内走出一个军官,那个军官看起来不过三十五岁光景,头顶的帽子带有金边,但是看得出来是假金。尽管如此,霍默克也知道,这个军官的级别不低。

军官在征兵处门口站定,抬眼扫视四周的人群,颇为不屑地摇摇头,眼神中全是轻蔑,挥手让士兵把那些年龄不符合的人全部丢出去。

伴随着零星的抗议声,那些显然年过35、不到15岁的人全部被士兵拎起来扔在了外面。

当士兵做完这一切,现场只剩下四十多个人,霍默克正站在其中,他在刚才士兵拖人的时候小心确认了一下,劣环的这边没有那群畜生。

那个军官开始在剩下的人中走来走去,看到这些普遍瘦骨嶙峋的身体,眉头紧皱,又不满意地摇了摇头。突然间,那个军官推了他右侧的人一下,那个人就这么毫无预料地被推得倒在地上,一个士兵立刻上前,抓住这个人就把他拖出了这里。

不时有人就这样被那个军官突然推倒在地,直接被士兵拖出了去。而没有被推倒的人,都被士兵架进了征兵处。

随着军官一步步走近,霍默克有些紧张,他担心自己会被推倒在地,然后被拖出去。

而就在此刻,那个军官猝不及防地从前面推了霍默克一下,霍默克被推得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上,他后腿数步,终于是稳住了身体。

那个军官没有看他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几个士兵立刻上前来,不容分说地把霍默克架起来。

然后,他就被士兵架到了更里面的地方,在那里被塞了一套军服……

于是现在他就在这些从中环和劣环参军,准备去训练的人群中了……

重拾真情

“新来的,注意着点儿,别到处看去看来的,以后有的你看的。还不如担心在战场上怎么保住你那条小命,什么时候突然来一个怪物潮咬你一口你就死了!”领头的是2年老兵林敦,现在是他们小队的队长,林敦就是从劣环参军入伍的,守了2年的城,在军队每天足够的供给条件下,林敦变得十分健壮,块头很大,现在军队里也没几个人敢和林敦打架的。

林敦已经三十一岁了,身高一米七出头,但是身材宽阔,挽起的袖子暴露出他粗壮结实的胳膊,足足是霍默克胳膊的接近两倍粗。如果让一个普通人来描述林敦的身材的话,大概也只剩下了“浑身上下每块肌肉都十分发达”之类的话语。而如果让一个普通人来描述霍默克的身材的话,大概也就是“有点高,不是很强壮”罢了。

霍默克走在队伍中间,头戴着钢盔,肩上挂着枪,依旧忍不住十分好奇的四处看。

城墙高达两百米,非常厚,霍默克目测估计能有差不多二十米宽,城墙整体看起来是用水泥和空心砖、巨石混合浇筑成的,墙上每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放有大量武器的小哨站……

“看什么呢?认真点!”霍默克头顶被狠狠敲了一记,敲击通过钢盔传递下来,震得霍默克头疼。霍默克抬起头,林敦正站在他面前。身边的新兵们都在看他的笑话。

“你们也别笑!”林敦瞪了周围的人一眼,他们都瞬间安静了,胆怯地看着林敦。

林敦转过头来看着霍默克,紧皱眉头,阴沉着脸。

……

霍默克感觉身体已经到了透支的极限,双臂止不住地猛烈颤抖,肌肉绷到了最紧,青筋暴出,烈日照在脸上,热辣滚烫,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如在地狱。霍默克咬紧了牙,一边苦苦坚持一边在心中尝试着默数。

[……三……二……一……终于……]

霍默克在倒计时归零的瞬间就放松了手,向后重重倒在地上瘫着。霍默克的手臂现在又酸又痛,甚至有点要抽筋的感觉,已经没有体力了……

果然……还是要好好听队长的话的……十分钟倒立……真的太痛苦了……

霍默克拖着疲软的双腿,躺到了一个没有阳光直射的地方,大口喘气,看看无云的蓝天,又闭上了眼,一边休息一边发呆。

一个人来到霍默克身边,摘下帽子,调整了姿势,同样躺下了。霍默克没有那个力气,也没有那个兴趣去睁开眼睛看一眼身旁的是什么人。

两个人就这样躺在小哨站的阴影里躺了很久。

“还撑得住吧?”响起的竟然是林敦的声音。

刚刚才被林敦的批评镇住的霍默克一个激灵,差点直接坐起来。他连忙收起摊开的手,惊诧地转过头。

“别那么怕我,平时我们之间应该像好朋友一样。”林敦双手向后抱着,头枕在手上,同样转过头来看了一下紧张的霍默克。

林敦的棕色短发在风中十分轻微地动着,他两侧的头发都剃得干净,下巴上还留有没能够剃干净的胡茬。他的皮肤在2年的时光里被晒得发黑,再加上他轮廓分明的脸,强壮的身材,士兵的身份,在他退役回家后肯定是不愁婚姻的。但是林敦选择了留下,他对上级表示,自己热爱这个事业,希望能用接下来的人生为是非城多做一些贡献。

因此林敦就留了下来,上面给他争取到了资格,现在林敦已经拥有了和D等居民相等的地位,也能每隔一段时间回家探亲,当哪天林敦正式退役了,他就能成为B等居民。

不知道林敦想到了什么,他没忍住笑意,扬起了嘴角,这一幕被一直认真看着林敦不敢挪开目光的霍默克看在眼里。

“队长是想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吗?”

“哦……没什么,就是我的妹妹因为管理的才能被特别招到中环的物流站参加管理工作了。”说到这里,林敦脸上绽开了幸福,这幸福向四周发散开去,想让周围的人都沐浴在幸福中。

霍默克正是感受到了林敦的幸福。“真羡慕啊……”霍默克看着天,没有说话了,只是眼睛有一点湿润。

林敦察觉到了霍默克说的话里有深意,偏过头看了眼霍默克,只看见他润湿的双眼就明白了些什么,沉默了一会儿,终于是伸出一只手拍了拍霍默克的肩膀。

“节哀……”林敦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到最后也只憋出来两句话,“如果其中有什么事情的话,告诉我,我会尽量帮你解决的……”

“真的……吗?”霍默克带着泪眼看着林敦,希望和祈求快要溢出,不是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样子。

林敦看着霍默克。缓慢而沉重地点了点头,伸手抚摸霍默克的右脸上的疤痕,一阵心疼,替他抹掉了眼泪,看霍默克的眼神好像在看自己的孩子一般。

“我尽量……”

失落希望

着实是林敦,也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畜生!”林敦气愤至极,猛地一拍自己坐的石墩,震起许多灰尘,随风飘散,“这身军装白给他们穿了!他们的粮食哪儿来的!他们自己又是从哪儿来的!”

林敦咬着牙,额头绽出青筋,拳头捏紧得发出喀喀的响声,手臂肌肉也绷紧了,紧到甚至能够看得见手臂表面的血管。

“穿着一身军装不知廉耻地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他们就不配守卫是非城!就该被否定!”林敦这个时候比霍默克还要气愤,他一下子站起身来,拍了一下霍默克,走向城墙内侧的电梯。

林敦站在那儿,背对着霍默克,无声地等待着电梯的到来。

当电梯门向两侧滑开的时候,林敦回过头,对霍默克只说了一句话:

“即便不是你,我也会把那些畜生绳之以法。”

阳光从林敦头顶照下来,林敦此时在霍默克眼里显得那么伟大,他此时的侧脸也将被霍默克铭记……

[“即便不是你,我也会把那些畜生绳之以法。”]

……

即便是林敦,也没有办法给予那些士兵应有的惩罚。

过去这么多年,霍默克原本就已经记不清那些士兵的长相了。林敦找遍了所有能够联系的单位,都没能够有办法去找到那些士兵,过去了一个月,他们只好放弃。

霍默克和林敦都沮丧极了。两个人并坐在一起,在围着篝火欢声笑语的士兵们的外面,低头用从篝火那儿顺来的柴火烤着红薯。

林敦抿着嘴,并不看着红薯,而是看着火堆的底部。霍默克两只手靠在膝盖上,低下头,无声地看着地面。

旁边不断的歌舞声在两个人耳中如同尖锐的噪音。

“唉……”林敦几乎是无声地叹了口气,还从未有人能够见到这个汉子会为了这样一件事叹气。

霍默克一句话都没有说,从侧面只能看见他稍向下撇的嘴唇。

林敦拍了拍霍默克的后背,沉默了一会儿,又叹了口气。

“我们不知道那些个畜生的信息,只有那个邮箱那个卫兵,但是估计也早就退役去过快活日子了,我们也没办法从登记列表里面确定是哪个卫兵……上级也不可能会允许我们查看登记列表……更多的是他们嫌麻烦,觉得没用……”林敦摇摇头,内心充满着失望。

“既然他们不愿意主持是非的话,”霍默克突然开口了,“那就由我们来主持……”

诚然是林敦,此时也被霍默克突如其来的危险发言吓到了:“这话不能随便说的!当心被别人听到……”

霍默克暂停了一下,看着林敦。

“就算我们现在不知道是谁,我们以后……也能知道吧……”

一丝悲伤和希望从沉积的感情中飞散而来,在心房里逐渐勾结,变得纠缠不清,传递到全身的各个角落。渲染在了霍默克的眼睛上,徒增了霍默克的忧愁感。

林敦看着霍默克,明白了霍默克的想法,他再次无声地拍了拍霍默克的后背,两个人就那么围着火坐了很久,背后是一片歌舞升平,头顶是一片灿烂星空……

半夜,霍默克还要按照排班起来和机枪手摩恩巡逻,顺路解决那些骚扰的飞行类非物。

霍默克是一队人里用狙击枪用得最好的,他每天都在用狙击枪刻苦训练,成功做到了不借助枪托击中300米外的靶心,也顺理成章地成为了小队内的狙击手。

这次巡逻,主要就是霍默克用狙击枪去杀死那些飞行类非物。

霍默克跟在摩恩的后面,遇见有飞行类非物就射击,然后就把枪放下来,一言不发。

摩恩正在前面滔滔不绝的说话,见霍默克没有反应,回过头,看见霍默克那失神的样子,拍了霍默克一下:“想啥呢?别这么丧气,要被队长看到你不得又被罚倒立十分钟。”

霍默克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形,打起精神,看着摩恩。安静了一会儿,还是挪开视线,把注意力放到了击杀飞行类非物身上。

“没什么……”

摩恩比霍默克高一个头,也很强壮,他勾住霍默克的肩:“有啥不能跟兄弟说的?说来听听。”

“行了,别这样套我话了。”霍默克推开摩恩的手,抬起狙击枪扣动扳机,一只暗处的飞行类非物应声掉下。

“行吧,你不想说,我也不问了。”摩恩刚说完,又忍不住问了问题,“我想问一下,你是为什么进来啊?”

“……”霍默克抬头看着这个比自己高比自己壮的人,并不是太想说话,“我说我是因为家庭情况你信吗?”

“信!好兄弟说的话我肯定信!”摩恩笑着又勾住霍默克的肩。

“松开。”

霍默克是在不久前才和摩恩成为兄弟的,那还是因为摩恩不服,提出和霍默克比枪法,过后被霍默克碾压才坚持着说要和霍默克成为好兄弟的,霍默克也是被死缠烂打地没办法才答应的。

“好好好。”摩恩赶忙松开手,还是在说,“毕竟你是我唯一一个亲兄弟嘛……”

霍默克抬头又看他一眼,没说话,两个人就这样走完了接下来的巡逻路线。

……

“霍默克!”正是训练时间,林敦却直接打断了霍默克的训练,“出列!”

霍默克刚刚放下枪,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就直接被林敦拽着胳膊拽走了。猝不及防地被拉这么一下,霍默克差点直接摔倒在地上,他好不容易才堪堪跟上林敦的脚步,而林敦走在前面,神情严肃。

“队长?”

“别说话,到时候能少说话就少说话,别把之前我们的对话捅出去,听到了吗?”林敦停下来,定定看着霍默克。

霍默克被林敦这样看着,心里也紧张了起来,略显艰难地咽了口水,无声地点了点头……

好几个军官坐在那里,二人刚一露面,他们的目光就聚焦到了二人身上,一股无形的压迫让霍默克感到有些喘不过气。

“霍默克,林敦,这次有不少人对你们投了非票,好几个人向我们检举说你们发表反动言论,你们怎么解释?”

霍默克心中一震。

那晚的话,恐怕真的被有心人听了去……

霍默克不由自主紧张了起来,开始试图组织语言。而在他开口前,林敦抬起头,和军官坦然对视。

“有证据么?”

为首的军官冷冷看着林敦:“我们自会调查,你们不用管,在这之前你们要先解释清楚你们干了什么。”

林敦听见这一番话,这下放心了,极其平和有礼地告诉军官:“称我们发表反动言论的就只有那几个投非票的人,他们不过是几个随意诬告的恶人罢了。”

霍默克看着林敦的样子,明白了林敦是在说什么。

“我们从来没有说过什么反动的话,最多只是表达对管理的愿景罢了,不能因为几个小人过度解读就给我们扣上这种罪名。”霍默克也放下了心,礼貌地看着军官。

军官们仔细打量着二人,发现二人没有任何心虚的表现……

几天后,审查结果下来了,他们最终没能找到任何给两人定罪的证据或理由……

霍默克才进军营没多久就碰到这种事,属实是让他有些懊恼。

林敦看到霍默克这个样子,忍不住提醒他:

“你又没做错什么,怕他们干嘛?”

林敦继续提醒着霍默克。

“放心了,队里面的人不会这么干,肯定都是别的小队的人故意打压别的小队干的,做好我们自己就行了。”

林敦这句话应验得快到超出霍默克预料……

这天和往常一样平静,霍默克也像往常一样完成了日常的训练,摩恩却比以往更早地在训练场外等着他。

“你有看到我的笔吗?”霍默克刚刚走近,摩恩就急不可待地大声问着。

“什么笔?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笔……”霍默克被摩恩这个突如其来的问题搞疑惑了。

摩恩有些紧张,两只手不断地比划着:“一支带镶着金边的钢笔,黑色的,就这么长……”

然而任凭摩恩怎么描述,霍默克都没有见过那支钢笔,完全没有办法帮摩恩去找他丢失的钢笔。

见霍默克沉默着,摩恩更加难受了。

“你就帮我一次好不好?这支钢笔真的对我很重要,它是……是我女朋友在分手前送我的……”

摩恩不禁回想起在入伍前的那场恋爱,那时的他还没这么强壮,但是也比别人壮不少,也有不少女生为了他的身材他的美貌去追求他,但是他从始至终就只倾心于那个女孩。

一开始,他们的爱情还是那么的热烈,女孩送给他一支钢笔,他送给女孩一捧鲜花作为定情信物……

后来……后来……

摩恩少见地难过起来,霍默克闻言,无奈地看着摩恩。

“我又没谈过恋爱,你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这个有多重要……算了算了,带我去你放钢笔的地方。还有,把这件事告诉林队长吧,他应该能解决。”

摩恩犹豫再三,还是点头同意了……

林敦蹲在摩恩的柜子前,打着手电筒往柜子内照去,仔细地查看着柜子的各种细节,霍默克和摩恩站在一旁等待着。

“摩恩,你的笔是放在最上面一格的?”林敦把下面两格查看过后,转头询问摩恩。

“嗯……嗯。”

“瞧你那德行,一和你前女友有关,你就表现得一点不像一个汉子。”林敦又转回去,打着手电筒在摩恩的柜子的最顶端用目光四处搜寻。

“你这东西这么多,确定你的钢笔没有混在里面?”

“肯定没有!钢笔我都是特地用小袋子装好放在边上的钩子上的!”

“行吧……你这柜子……来,你来看一下,这个痕迹是不是你弄的。”

摩恩凑上去,果然在林敦指的地方发现了细微的刮痕。

“这个肯定不是我弄的!”摩恩惊叫着,被林敦敲了一下脑袋,立马减小了音量,“我穿衣服都是把袖子挽到手肘上面的!衣服上面的扣子什么的绝对不会碰到柜子!”

林敦用手电筒照了照那个位置,看着刮痕的反光,又问了一遍:“你确定这个不是你弄的?”

“肯定!我的手上什么都没戴,柜子里面也没有尖锐的东西!”

“行吧……我大概清楚什么情况了……”林敦沉吟片刻,抬头告诉二人,“你们都跟着我去问问吧……”

摩恩连声说着“谢谢队长”,和霍默克一起跟在林敦后面,来到了旁边小队驻扎的区域。

林敦一走进他们的门就喊道“我要见你们的队长”,引来那些士兵的目光,他们在之前也见过了林敦好几次,所以都在好奇这次林敦来又有什么事要做。

两分钟内,一个和林敦戴着相同的肩章的人就匆匆跑到了门口,他一上来就握住了林敦的手:“林队长过来又有什么事吗?”

林敦冷着脸,把手抽了回来:“把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士兵叫过来。”

那个队长热脸贴了冷屁股,有些尴尬:“……好,他又有什么事……”惹到您了吗?

“戈队长,你是觉得他能干得出什么好事情吗?”林敦直接打断了那个队长的话,直直看着那个队长,看得那个队长一阵心里发虚。

“他……他也就那样了……”

“戈恩卡,你到底叫不叫他过来?”林敦皱起了眉头。

“别动气,不就一点小事嘛……我会批评他的……”

“戈恩卡。”林敦的脸阴沉下来,“你就这么庇护他?”

霍默克和摩恩都被林敦突然阴沉的样子吓了一跳,别的士兵也是看得一惊,但毕竟是队长,戈恩卡他只是吓得缩了缩脖子,就回道:

“但是他是我队里的人啊,林队长……没必要把手伸到我这边来吧……”

霍默克心中一惊,那个叫做戈恩卡的队长这下甚至打算反过来给林敦扣帽子。

然而林敦根本没有去理会戈恩卡这句话里暗含的威胁,冷冷地看着戈恩卡。

“行,不好好管教自己的士兵,放任他在别的队里偷东西,等着,你们自会有报应的。摩恩,霍默克,走!”

林敦说完,真的转身就走,霍默克和摩恩也立刻跟在了林敦后面,有了林敦刚刚那一番话,两个人感觉多了不少底气,霍默克回头看着那个队长,心里也都是不屑与厌恶。

他厌恶这样不明是非、袒护罪恶的人,非常讨厌……

“队长……我那个钢笔……”摩恩还是担忧着自己的那个定情信物。

“暂时追不回来……”林敦看着摩恩,也有些没办法,“除非能够指望着有机会可以闯进他的房间从他房间里面直接把你的笔搜出来。”

“唉……唉……”

摩恩叹了口气,想说些什么,却找不到合适的词,只好继续叹着气。

霍默克看着,一言不发……

崩溃残酷

“人呢!快来顶上啊!”城墙上,一个士兵一边对着地上的爬行类非物开火,一边大叫着。

“已经是最大火力了!”霍默克咬着牙在对天空中的飞行类非物射击,喊了回去。

爬行类非物的威胁性不高,它们很难爬上来,但是飞行类非物很危险,稍有不慎就会被飞行类非物闯进阵营杀死。

霍默克抬起狙击枪保持瞄准,但是极其黑暗的环境如此多的飞行类非物让霍默克根本分辨不清非物的要害。

“照明!探照灯都开上!其他的灯也全调到最大!分辨不清目标!”霍默克大喊着,其他小队的狙击手同样在叫着提高亮度。

霍默克额头渗出细汗,这是他第一次碰到非物爆发,好像这种现象被叫做“否认污染”来着,听说会有很多非物……

他把这些想法驱逐出脑海,一枪打爆了一个飞行类非物的头颅,又飞快地移动狙击枪瞄准另一个飞行类非物。

周围的灯终于亮了起来,霍默克看清了那些飞行类非物,也看见了远处密密麻麻的非物。

那些非物几乎可以说是铺天盖地,在地面和天空中形成了斑驳的斑纹

霍默克浑身一震,几个月来好不容易磨炼出的坚毅与冷静被瞬间击碎,他的枪垂了下来,下巴再也合不回去了。

“机枪手呢?!快!对准天上”林敦抬头看了一眼,也被今年否认污染的非物数量弄得头皮一麻,赶忙对后面大喊。

机枪的声音短暂停了一下,又开始对准天空突突突响了起来,强壮的机枪手摩恩咆哮着对着飞行类非物开火,枪口火光闪烁,弹壳噼里啪啦在地上碰撞堆积。

“都给我去死!”摩恩将一切怒火都发泄在了这些飞行类非物身上,很快,那些飞近的非物都被摩恩击落。

林敦向下看了一眼,压迫感更甚,他根本想不到爬行类非物能够堆积到这样的高度,按照这个堆积的速度,爬行类非物会在两个小时过后有机会爬到城墙顶端。

飞行类非物叼走了好几个士兵,有人悄悄从火力线上撤下来,试图逃离这里,被林敦抓住,丢回前线。

林敦回头查看情况,发现霍默克正呆站在原地,连忙冲上去给了霍默克一个耳光,霍默克才从极端的恐慌中恢复过来。林敦来不及思考,见霍默克回过神才扑回到城墙边上继续战斗。

霍默克捂着被打得红肿的左脸,终于反应过来,提起枪,就在摩恩旁边继续开火。

不知是过了多久,霍默克已经看不见周围的东西了,他眼前只剩下了那些飞行类非物。装弹,瞄准,开火,装弹,瞄准,开火……霍默克几乎退化成了一个战争机器,只记得战斗,忘记了其他。

一只飞行类非物趁着霍默克换弹的间隙,突破了机枪的火力压制,张开那恐怖的巨嘴,带着浓烈的血腥味,向霍默克飞速扑过来。

霍默克看见了那只非物嘴上的尖牙,看见了深不见底的喉咙。他在怪物急速掠近的阴影中认命地闭上眼睛,准备迎接自己生命的猝不及防的惨烈的结尾。他能想象得到自己被非物咬掉头横尸当场的惨状。

[或许这就是我的归宿吧……不会有人记得我……没有留下任何意义……和大部分人一样……]

然而料想中的解脱并没有出现,霍默克被一个人影推倒了,飞行类非物尖啸着从旁边擦过,两个人倒在地上,触地瞬间的挤压让霍默克猛烈咳嗽,紧随而来的是猩红、温热与粘腻。

霍默克半边身体几乎被鲜血染透。霍默克睁大了双眼,惊恐地看着把自己扑倒的摩恩,瞳孔收缩到了极致。

霍默克身上只有刚才倒地时的擦伤,但是摩恩……

霍默克丧失了理智,在血腥之中站起来提着狙击枪像在用冲锋枪一般对那只飞行类非物疯狂开枪。由于他根本没有经过瞄准就直接开枪,那只非物在霍默克连开了五枪后才被击中掉了下来。

然而霍默克做到这一切只花了十秒不到。

而后,霍默克丢下枪,冲回去,跪在重伤的摩恩旁边,有人冲上了机枪位,接过机枪继续开火。在不断的枪声中,霍默克直接跪倒在了摩恩的头旁边。

摩恩的右臂刚刚被那只飞行类非物整个撕下来了,右肩的骨肉交缠在一起,断裂的肩胛骨暴露在外,惨白的令霍默克不忍心去看,断口还在向外涌出血液,形成了巨大的血泊。摩恩身体前面的军服已经全部浸泡成了深红色,他咬紧嘴唇,嘴里流出血,双眼因为痛苦而紧闭,原本抱着霍默克的左手现在十分无力地在血泊中挣扎试图让自己能够坐起来。

霍默克已经没时间去想非物的攻击力有多高了,他嘶吼着,用自己最大的音量喊叫着把医疗兵招过来。医疗兵跑过来,还没停下来就已经明白了一切,他看着摩恩的伤势,无奈地摇头,只是说:“已经没救了,失血的速度太快了,等不到包扎好他就会因为失血太多死掉的。”

霍默克喊叫着:“一定可以的!一定有办法的!”疯狂地摇着医疗兵的肩膀,医疗兵迅速推掉霍默克的手:“不要摇了!你再摇也没用的!放开我!我还要赶着去救其他人呢!”

“我求你了你就试……”霍默克近乎失控的时候,摩恩虚弱地咳了一声,霍默克瞬间扑倒在摩恩旁边,焦急得想抱住摩恩又不敢动摩恩,两只手不知道放在哪儿好。

“别……”摩恩的声音已经十分微弱了,他无力地张开了眼皮,那橙色的眼瞳和霍默克对上了视线。

“不要!”霍默克几乎是彻底丧失了理性,抓住摩恩发白的左手,把头埋在摩恩的手上。

“没有……意义……”摩恩的手轻轻地抓了抓霍默克的头发,霍默克头一次没有反抗。

“不……”霍默克流着泪看着摩恩,任凭摩恩粗糙的手抚摸着自己的脸,使劲咬着嘴唇。

“替我……”摩恩已经说不出话了,他痛苦地闭上双眼,嘴里再次吐出血,刚刚才勉强放到霍默克头顶的左手坠了下去,坠在血泊里,激起一阵涟漪。不少血液溅到霍默克的脸上,焦急流泪的霍默克瞬间呆住了。

“不!!!!!!不行!!!!!!”霍默克咆哮着,抱起摩恩,使劲摇晃摩恩已经没有生命的身体,妄图将摩恩再次叫醒,他牵起摩恩的手,将摩恩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侧,“你再睁开眼看看我啊……”。

医疗兵见过了太多这样的场面,即便为霍默克所动容所悲哀,也只是上去拍了拍霍默克,看着摩恩的遗体,低头小声说了句:“节哀。”

而刚说完这话,医疗兵就被别处的叫声引去跑去了其他地方去救治伤员。

霍默克抱着摩恩渐渐凉下来的身体,心中无限悲戚凝结为眼泪溢出身躯。

“我答应你……做你的亲兄弟……把我的秘密都告诉你……你倒是快给我醒啊……”

[他还不知道我是为什么会进来呢……]

[他的钢笔还没有找回来啊……]

[原本该死掉的人……是我啊……]

几分钟后,霍默克的理性终于压过了感性,他沉默着,缓缓放平摩恩的身体,沉默地提起地上的狙击枪,阴沉着对飞行类非物开火。装填,瞄准,开火,装填,瞄准,开火,装填,瞄准,开火……霍默克眼中再次只剩下了飞行类非物,眼中的恨意多到溢出,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自己开枪的速度变快了很多,依旧准确地命中目标。

这一刻,霍默克才真的像一个战场上的冷血的军人,冷酷的表情,干脆利落的动作,任凭是谁都会被霍默克的转变吓一跳。

霍默克才是那个最残酷的战争机器……没有谁……能够比此刻的他更恐怖。

不过,在战斗中,没有谁会有那个空闲去注意霍默克的疯狂举动。

除了林敦……

然而林敦也根本不敢相信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战斗还在继续,他只好暂时抛开疑惑继续投入战斗……

出路启发

霍默克整整一个周没有和别人说话,连吃饭也是一个人端着饭碗坐在城墙角落吃。他的脸阴沉得吓人,向来显得年轻阳光的脸庞加上了一段时间没有剃的胡须,此刻看起来是这么恐怖。没有谁敢和他说话,都怕惹到霍默克。

本该休息的那个下午,林敦端着水杯走在走廊上,看见了霍默克一个人无声地在训练场训练,霍默克一脸冷漠,不断地对着靶子开枪,直到把靶心打穿也没有收手。林敦担心他这么把心事憋在心里会出心理问题,犹豫再三,终于决定走上前去尝试和他搭话。

“霍……”
“让我自己待一会儿……”霍默克坐在了物资箱上面,低下头。

林敦伸出去的手停在半空中,他看着霍默克那副封闭自我拒绝沟通的样子,心里面也难受。

“有什么事别憋着……”
“求你了……”霍默克双手撑在物资箱上,依旧低着头。

接下来,无论林敦说什么话,他都没有回应,林敦只好作罢。

走之前,林敦在门口又看了一眼霍默克的背影,还是下定决心,坐到霍默克旁边,把他一直想说的那句话说了出来。

“战斗就是这么残酷……不要太自责了。既然他会舍身救下你,就说明他愿意用自己的命换你的命……替他好好活下去吧……你不也为了他爆发出了自己的潜能吗?……想开些……”

林敦从来没说过这么久的话。他可是向来说话说得干净利落,讨厌说话说得又长又臭的人的。

说完,林敦拍了拍始终沉默不语,也没有动过的霍默克,看了霍默克好一会儿,才缓缓提起离开的脚步。

林敦离开的脚步声是那么的沉重,那么的缓慢,缓慢到林敦忍不住回头去看了霍默克好几次。

过了很久,林敦的脚步声才消失在远处。霍默克缓缓抬起了头。

他看向林敦离开的方向,只是恍然……

他的脑中隐约回放着林敦刚刚说的话……

[……潜能……?]

[替他好好……活下去……]

……

“队长……你之前说的那个潜能……”霍默克紧跟在林敦身侧,正在陪同林敦前往最近的补给站签收物资。趁着这个难得的机会,霍默克问出了这个问题。

一周前的那天晚上,他一整晚坐在城墙上,脑海中不断回味着林敦说的话,终于是彻底走出了阴霾。

[是的……摩恩最后说的是要我替他活下去……]

摩恩和霍默克一样,也是孤儿。这些都是摩恩在队员们坐在一起聊天的时候说的。他还说,他是被一个退役的士兵捡到养大的,在他16岁那年,那个退役的士兵去世了,过了两年,他就和霍默克一样在同一批参军入伍了。

所以,摩恩没有需要照顾的家人,也没有情感上的牵挂。霍默克为此感到些微的庆幸,至少没有更多的人会因为摩恩的死讯遭受毁灭性的打击。

第二天早上,霍默克剃掉了好长一段时间没有剃的胡子,仔细打理自己一通,刚一出门就向走近的队友打了个招呼,吓得队友一个手抖把咖啡洒在了身上,队友忘记了擦身上的咖啡渍,惊恐地看着霍默克,发现霍默克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样子,才缓过来,直呼要被霍默克吓死了。

现在,霍默克期待着林敦的回答。

“这个啊……”林敦看着霍默克,神情复杂,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你自己……没有注意到吗?”

“我根本不知道……我的潜能是什么呢……队长?”霍默克还是云里雾里的。

林敦沉声看着霍默克:“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站在那里,用比你平常快一倍的速度开枪,但是……”

“你和平常一样准。”

霍默克沉默了。他根本没有办法想象自己那天晚上干了什么,也想象不到自己那天晚上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

至少他不敢相信自己能够达到那个水平。

站在电梯里,林敦定定地看着霍默克,冷静地说:“霍默克,你需要知道一件事。就凭你这个潜能,你就能立刻成为王宫卫兵了。”

霍默克心中一惊,再次不敢相信他听到的话:“真的吗……”

“真的啊。”林敦转过头来看着霍默克,终于带上了笑容,他微笑着看着霍默克,看着这个整个队伍里最优秀的人,这个他最认可的人,向他发出了邀请,“我再过半个月就要正式接受上面下达的任命去王宫接任卫队长了……要不……你和我一起?”

霍默克的眼睛瞬间亮了。

这正是霍默克的计划实施的关键基础。只要他处于的位置够高,他就可以动用权力狠狠地惩罚那几个畜生,让他们生不如死……

“好!”想到这里,霍默克立即答应了下来。

“不过……在这之前,你需要能够开发出你自己的潜能。”

霍默克在接下来的两天里,整天都耗在射击场,尝试沉下心,全神贯注地进行射击,但是无论他怎么努力,他最多也只能将速度提升大约两成,要想让速度更快的话,自己就得牺牲准心,打出来的结果将会变得不堪入目。

而且,加速过后他已经没办法做到每一枪都正中靶心毫无偏离了……

林敦背着枪从射击场外面走过,看到霍默克一个人坐在装备箱上,低下头,十分沮丧的样子。

“还没找到状态?”林敦再次坐在了霍默克旁边,把自己的枪和霍默克的枪靠在一起。

“不管我怎么努力,我都只能加快一点点……”霍默克开始怀疑自己究竟有没有达到过那样恐怖的速度。

“你尝试过还原当时的感情了吗?”

林敦这一句话点醒了霍默克,他回想了一下当时的情形,摩恩的身躯和飞行类非物又浮现在他的眼前。

摩恩失去右臂的模样和飞行类非物的可怖模样挑动着霍默克的神经。霍默克感到自己的心跳逐渐剧烈,呼吸变得粗重起来,手不自觉地捏紧,手背、手臂和额头上的青筋爆出。眼睛开始出现血丝。他失去了全部视野了,眼前只剩下脑海中的飞行类非物。

林敦没想到自己这样一句话会引起霍默克这么严重的反应,看见霍默克恐怖的样子,连忙叫住霍默克,在他面前挥手:“先停一下!别想那些了!”

可是霍默克已经看不见也听不见了。

情急之下,林敦一巴掌甩到了霍默克的脸上,霍默克被拍懵了,愣在那儿,幻觉散去大半,回想带来的影响也渐渐平息。

“我……我刚才……”霍默克彻底恢复后,捂着肿胀的右脸,茫然地看着林敦,“是不是……”

林敦凝视着霍默克,点点头。

霍默克看着靶子,心中起了一些主意。

“我好像……找到办法了……”

幸福释然

霍默克提着自己的行李打的包,和林敦一起站在城墙下的车站等着专车来接他们去王宫。

霍默克兴奋地四处张望,期待着专车的到来。

“没见过车吧?”林敦瞧着霍默克那个样子,没忍住笑了。

“没见过。”霍默克诚实地回答道。

“我之前也没见过,但是当兵过后在城墙上面看到过,”林敦又笑了,“当时我还是用望远镜去看清楚的,不过嘛……也就只是在城墙上看见过了,我也没坐过车。”

林敦才剪过头发,右手单手拎着行李,把行李靠在背后,他看向城中心的方向,眼中充满了希望。

“队长……你要不要……”霍默克看着林敦,准备从包里掏一些吃的出来。

“以后,我就不是之前的那个队长了。”林敦忽然打断了霍默克的话,“你不必叫我队长了,就叫我林敦就行。”

“毕竟,你现在是副队长了。”林敦看向霍默克,露出表示赞许的笑容。

“嗯……”霍默克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霍默克是记得的。他相信自己能够进入王宫卫队,但是没想到能够直接被授予副队长这一特殊职位。

副队长可是一个极少有人能够当上的职位,不是因为替任慢,而是因为大部分时间里,这个职位都只是一个空名。

只有能力特别突出的人,才能在卫队中被再次选拔成为副队长。

当时,他正趴在距离靶子三百米的地方,为了获得成为王宫卫队的特批资格,正在尝试达到自己在那晚的射击速度。

即将退任的卫队长和军队的几个正部级高官都聚集在这里,林敦站在他们旁边陪同。

要不是林敦的极力劝说,他们才不会有心情来这里来管关于霍默克进入卫队的特殊审核。

刚刚才用正常速度完成实弹射击的霍默克面对马上要进行的超速射击,心脏猛烈地跳动着,他的手心已经出了许多冷汗,整个人紧张得一个手滑差点没拿得住狙击枪。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右手重新扣住扳机,然后开始放空,逐渐全身心地沉入其中,尝试复原那晚的状态。

摩恩的身躯和飞行类非物又浮现在霍默克的眼前,心脏逐渐变得暴躁,青筋开始显现,血丝爬上霍默克的眼睛,手指开始微微颤动,霍默克的灵魂隐隐有失控的倾向,他的视野逐渐被黑暗所吞没。

[就是这一刻。]
[相信你自己,昨天才做到的,今天也能。]

霍默克竭尽全力调用了自己还能支配的意识,在彻底失去视线前,尽可能地把全部精力集中在了靶子上。

[这是非物……]
[这是非物。]
[这是飞行类非物!]
[这是那个飞行类非物!!!]

下一刻,子弹贯膛而出,再次直直击中了靶心。

刚才霍默克已经用正常的速度连续击中了靶心,在场的人都对霍默克的射击能力表示了认可,但是这还不足以让霍默克能够成为极其尊贵的稀少的卫队的一员。

因此,那些人甚至没有能够意识到,霍默克在他们眼前显得普普通通的这一击过后将会是怎样恐怖的场面。

因为接下来,霍默克开火的速度瞬间飙升到了先前的两倍,如此迅猛的火力让所有在场的人都为之一惊。

他们看不见霍默克此时脸上恐怖的脸色,看不见霍默克军装下的青筋,只看见霍默克以极其惊人的速度瞄准发射,并且迅速地完成了换弹匣的动作,速度之快,是他们从未见过的,甚至令他们有些毛骨悚然。

“这个人,是吃了兴奋剂吗?”一个正部级高官抱着胳膊,皱着眉头看着霍默克。

现任卫队长摇摇头,看向霍默克的眼中带有一些认同:“吃了兴奋剂是没有可能还能做到每一发都准确打中靶心的,怎么着都至少会有一些偏移发散。我看,这个人可以……霍默克……是这个名字吗?”

“这人多少岁?我记得档案上面显示他才二十岁啊!”还有一个正部级的高官惊讶着翻看电子表格,当他翻到霍默克的资料时再次吓了一跳,“他他他他他才进部队半年多啊!”

一行人吵个不停,但是可以勉强看出,大部分人都是赞同把霍默克纳入卫队甚至给予特殊待遇的。

林敦则是无声看着霍默克,抿起笑容。

这小子……还真让他做到了。

……

“林队长。”霍默克想了想,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叫林敦,还是用了这个称呼。

“……行吧,你想这样叫就这样叫吧……”林敦略显无奈地看着霍默克。

“是!”霍默克立正,用标准的军姿向林敦敬礼。

林敦无奈地回了个礼,紧接着就是一巴掌,笑着把霍默克的手拍下来:“你这家伙还就喜欢叫人队长呢?”

霍默克也笑了,从包里掏出块白面包递给林敦:“林队长吃不吃?”

林敦略微低下头,抬起眼瞪了他一眼:“不吃,不抗饿,不许叫我林队长,叫一次罚你倒立十分钟。”

霍默克听见“倒立十分钟”条件反射下意识腿软了一下:“别别别!我就叫你老林不行吗?”

“不行,显我老。”

“那要怎么叫啊??”霍默克还是不愿意直接叫林敦全名,疑惑了。

“行,那就叫林队长吧,霍副队。”林敦想到了什么,就也给霍默克扣上了个“副队长”的称号,笑着看霍默克。

“诶!我职位可没你高啊!”霍默克有些委屈。

“不管这些,你现在怎么叫我?”林敦微笑着看着霍默克。

“林敦……”霍默克还是不好意思直呼林敦的名字。

林敦一下子把霍默克勾在怀里:“你小子!终于是能够好好说了是吧?”

“别别别!”霍默克赶忙挣脱开,林敦仍是把手单搭在霍默克肩上。

“还是那么内向呢?”林敦笑着看着霍默克又是一个哆嗦,“放开点,这是正常的行为,也不是那些情情爱爱的才会做的事。”

霍默克闻言,又不出声了。

他确实是尝试减少和别人的联系的来着……毕竟……如果自己在这么危险的复仇路上死了,那些人怎么办……

可最后,摩恩还不是先于自己走了……

算了……不能想这些……霍默克摇摇头,假装什么都没有想过,回了一句“哦……”

“都是正常人,放开点……莫非……”林敦看着霍默克,“不会吧……嗯?”

“啥啥啥?!不可能!怎么可能!”霍默克被林敦这么一说一盯给吓着了,连忙否认。

“瞧瞧你!我还没说是啥你就否认了,你这真的不是吗?”林敦在霍默克面前第一次露出了坏笑。

“没!没!没!真的不是!”霍默克真的被吓坏了。慌乱至极的样子让林敦没忍住笑出了声。

“知道你不是了,行了,车应该快到了,稍微准备准备要出发了。”

如林敦所言,专车很快就从垃圾堆之中出现了。

从王宫专门修到城墙的道路并不宽,专车小心翼翼地在垃圾场之间穿行,可惜不管司机如何地努力,都并不能阻止污水溅到车身上。

专车本身和一般的车并没有什么区别,并没有弄得多么高贵多么美丽,但是车在霍默克的眼里,显得如此新奇。

“这个就是车???”霍默克虽然很惊奇,但是还是有些疑惑,“看起来……没有那么神奇啊。”

林敦看了看霍默克,像看刚刚入伍的自己一样:“当然啊,就是烧燃料让车跑起来,咱这世界又没啥魔法的。虽然车确实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挺高端的,但是对那些上面的人来说,这个就和吃饭一样常见,别把车想得太神化了。”

“林队长……”

林敦扫了霍默克一眼,霍默克立马反应过来自己刚刚说顺口了。

“林敦……”霍默克看着逐渐靠近的车发呆,“上面的世界,究竟有多少东西……是我们……”

“几乎全部……”林敦也闭上了眼。

“在他们的眼里,劣环不过一个社会崩塌的世界,我们没有电力供应,没有固定的工作,甚至没有一个能够运行的经济体系。”

“我们不过是……极其低劣的原始人罢了。”

“而我们现在,已经来到了他们之上,仅次于国王,珍惜这个好不容易得到的地位吧……”

霍默克呆呆地看着专车,只是轻轻地点了点头。

[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居然爬到了到了如此的高度吗……]

专车悠悠在二人面前停下,司机从车上走下来,颇为厌恶地看了眼车身上的污水渍。转过头来的瞬间换上了恭敬的表情,小跑到两个人身旁,讪笑着伸出手:“二位请上车吧,行李我来提就行了。为了二位的安全,专车只能用这种普通的车,也没有给二位准备专门的服务员,但是车上该有的酒水都备好了,请上车。”

霍默克还是有点惊讶,没想到会有准备这么多东西,林敦则是早有预料。

“那就多谢了。”林敦向那个司机点了点头,就直步上了车,而霍默克则和司机争了起来。

“不用了谢谢,我不习惯,还是我自己来提吧。”

“没事的,您请上车吧,我平时就是做这个事情的,不敢怠慢了先生。”司机有些急了,又不敢从霍默克手里抢行李,疯狂地劝说霍默克。

在一分钟的交涉中,霍默克放弃了和司机争执,在原地看着司机把自己的行李提上了车,林敦坐在车上,笑着看霍默克这样灰溜溜地上车。

在司机放行李的时间里,林敦低声对霍默克说:“你何必这样呢,他现在是拿我们当成那些官员了,怎么敢让我们自己提行李,就是怕我们不高兴,还让他自己麻烦。”

“哦……”霍默克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就略显不安地坐在那里看着司机放行李,那司机正低声抱怨着放着行李,似乎是嫌弃两个人的行李外面太脏了,抬头正对上霍默克的目光,一个激灵,差点失态,他连忙换上笑容,用自己能做到的最尊敬的语气问:“大人是有什么吩咐吗?”

“不用这么叫我……呃……”霍默克依旧不习惯那个司机这样称呼他,原本打算让司机叫自己霍默克就行了,可是又在张嘴的瞬间反应过来,只好带着无奈的语气对司机说,“……没什么,你做你自己的事吧……”

……

一路上,林敦看着窗外的风景,一句话都没有说。霍默克也没有说什么,也不敢看司机,害怕司机又冲上来对着自己又拜又跪的,只好和林敦一起看窗外的风景。

二人都默契地没有动车上备下的“酒水”

这辆小巴车显得如此安静,如此空旷,以至于霍默克感到无端的空寂。

那个司机……大概对接我和林敦这件事情感到既高兴又害怕吧……

霍默克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司机,正好看到司机紧绷着身体,满头冷汗的样子。

他挪开视线。

[为了名誉做这样的事情,却又为此害怕……真的……值得吗……]

……

专车缓缓停靠在了劣环与中环交界的车场,车刚一停稳,就围上来几个穿着工装的人,开始擦洗车辆。

那个司机走向二人,微微鞠躬,谄媚笑道:“二位大人请稍事休息,等车辆清洗干净我们立刻出发。”

林敦只点一点头,霍默克出于本性,还是说了句“谢谢”。

司机忙不迭地鞠躬,然后转身出了车,紧接着就传来司机的喊声。

“都注意着点,车上是大人物,你们都惹不起,给我擦干净点!”

霍默克闻言,只觉头疼,不自觉地扶额躺在座位上。

林敦看着霍默克的样子,自己也按着太阳穴:“太离谱了……这个人把我们……”

“被捧到这么高的位子……太不习惯了……”霍默克摇摇头。

林敦还想说些什么,被进到车内的两个穿着工作服的人打断了。

“二位大人,现在由我们来为您擦鞋。”

霍默克一听到这句话,双脚不由自主地向后收去,收到了座位下面。

林敦看着霍默克的动作,无奈地拍拍霍默克,抬起两只脚,方便工作人员擦鞋。

另一个工作人员为难地站在霍默克面前,擦不到靴子,也不敢随便动霍默克的脚,只好对霍默克欠身:“大人,前面就是中环了,我们要把鞋子和车都清理干净来避免污染中环和优环的环境,就麻烦您抬一下脚可以吗?”

说完,工作人员连忙补充:“大人从劣环来,鞋上沾了脏东西,把靴子擦干净是我们应该做的。”

霍默克无言片刻,还是妥协了。

工作人员拿着润湿的抹布,极其小心地擦着霍默克和林敦的军靴,生怕留下任何污渍,也生怕动到两个人的脚,惹他们不高兴,唯唯诺诺的样子显得如此卑微。

霍默克也不好过,一点也不习惯这样的待遇,整个人难受极了,仿佛自己成了个没有能力的巨婴,被人捧着怕摔着了。

林敦倒是能够理解这些人的心情,便装作毫不在意的样子,枕着胳膊躺在座位上,以一种“享受”的姿态完成了这个动作。

而后,那两个工作人员又小心地替霍默克和林敦擦了手,把车内的扶手和地面都擦到最干净,再三确认后才下车。

门关上的一瞬间,霍默克和林敦都松了一口气。霍默克有些不适地扭动着身体,仿佛终于从摇篮中获得了解放,林敦则是抱着胳膊,闭上双眼,调节呼吸养神。

很快,司机终于结束了对那些工作人员的“训话”,上了车,对两个人又恭恭敬敬地说了一番话,就直接发车开向了此行的目的地……

王宫。

真正面目

“哇……”这是霍默克在看到中环的景象过后说的第一句话,也是林敦说的第一句话。

中环繁忙的交通和林立的高楼让二人连连惊叹,这一刻,他们觉得自己像一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

而进入优环过后,二人感觉自己原先所处的世界更加狭隘了,林敦强作镇定坐在座位上假装冷淡以免进一步失态,但是好奇的目光却仍在四处打探。

霍默克根本就没管这些,直接趴在窗子上左右张望。

当王宫终于在道路的拐角出现在了二人的视线中时,二人都被镇住了。

王宫虽说名叫王宫,但是却是一个高耸入云的大厦,外形如同一把权杖,优环的其他建筑在王宫面前如同矮人,阳光照在王宫上,外侧的玻璃幕墙闪耀着光芒,闪得霍默克和林敦睁不开眼。

司机虽然心中觉得二人十分无知,但是也不敢说出来,只能继续专注于开车。

车开到王宫外,被花杆拦下了,哨岗里走出一个卫兵站到驾驶室门外叫司机开门检查,司机降下车窗往后摆了摆头,卫兵循着司机的提示往后看去,正对上林敦和霍默克打探的目光。

那个卫兵也就二十来岁,和霍默克差不多年纪,身上的军装和二人的差不多,但是看得出来,卫兵使用的装备比二人之前在城墙上用的要精良得多。

卫兵皱着眉头看着二人,刚想把二人喊下来检查,就想起来卫队长早上离开之前说的话,心中一惊,转头就对着哨岗里面的人大喊放行,花杆立刻就升了起来,卫兵把身体站到最直,对着车内的二人敬礼。

霍默克和林敦看着那个卫兵,默默回了礼,车一路顺利开到了王宫门口。

王宫内迅速涌出十几个卫兵,把王宫的门给堵住了,将进出的人都拦到了外面,那些被拦住的人一脸不高兴,但是受限于和卫兵的地位差距,不敢有任何怨言。

司机将车熄了火,对霍默克和林敦连连鞠躬:“二位大人,可以下车了,希望您们能对我的服务满意。”

霍默克分明听出了司机的阿谀奉承,他看了一眼司机,还是替他感到悲哀,在司机渴求的目光中跟在林敦身后,无声地下了车。只有林敦还记得在下车前对司机笑笑。

卫兵们站成一列,敬礼欢迎他们两个人的到来。他们不敢移动丝毫,毕竟在二人到达之前,他们就已经听说了二人的实力。

一个是擅长格斗无人敢比,富有经验的的老兵队长,一个是把狙击枪当冲锋枪使,狙敌如切菜的新兵副队长。况且副队长这个职位已经好几年没有人能够有这个实力可以担任过了。这下一下子来了两个恐怖的怪物,他们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霍默克下车过后下意识打算自己去提行李,向司机存放行李的位置走过去打算尝试打开,看得卫兵们和刚刚下车的司机均是心中一惊。卫兵们根本不敢在没有二人的指令的情况下随便动,便只能看着司机慌张地跑上前去,在霍默克之前提起了行李,一并把林敦的行李也提了起来。

霍默克见状,回到林敦身旁,林敦对卫兵们做了一番介绍过后,就叫了两个卫兵出列,一个开始给林敦和霍默克讲解目前王宫和卫队的情况,另一个上前,从司机手中接过了行李。

林敦和霍默克在卫兵的簇拥下走进了王宫,走在前面的卫兵开路,那些人为了避免被卫兵粗鲁地推开,都在卫兵到之前自觉地闪到了一旁,在走过王宫的门口时,霍默克回头看了一眼,看见那个司机还站在原地,巴巴地向这边看着,似在期望着不可能得到的奖赏。

霍默克看着那个司机,有些不忍心,刚打算说些什么,林敦就率先对身旁的卫兵说:“告诉那个司机,很感谢他的服务。”

霍默克闻言,收回了目光,默默地在王宫里走着,继续装着镇定,而心里还在为王宫内的奢华惊叹。

……

经过了两个半月的相处,卫兵们发现两个队长都十分友善,便放开了不少。霍默克也很快算是和卫兵们打成了一片。

“索金,克里尔呢?”霍默克走到王宫围墙门口,发现哨岗里只有索金一个人坐在那儿,“他不是应该和你一起站岗的吗?”

名叫索金的卫兵站起身对霍默克敬了一个礼:“克里尔尿急,刚刚跑去上厕所去了。”

“嗯……下一次有这种事情也要先和我说,万一只有一个人的时候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办?”霍默克无奈地让索金打开了门,坐到索金旁边,暂时替溜去上厕所的克里尔站岗,“我倒是不会追究责任,要是出了事情,你们就等着被你们林队长吊起来打吧。”

索金知道霍默克最后那一句是夸张的说法,但还是虎躯一震。毕竟林敦他们到任一周,整个卫队上上下下就都被林敦逮着各种小问题罚了至少一遍,每个人都在倒立十分钟的痛苦里像刚入伍的霍默克那样领会到了林敦的恐怖,他们因此还改正了不少习惯。

霍默克看着索金紧张地摸着自己的后颈,不禁笑了:“把事情做好就不会有事的,别忘了就行。”

几分钟后,克里尔匆匆地跑回来了,看见霍默克正和索金坐在一起,吓了一跳,加快脚步冲进了哨站:“对不起!对不起霍队!刚刚在上厕所……”

霍默克看着克里尔那个慌张的样子,和刚刚一样笑了:“还怕我啊?”

克里尔涨红了脸:“我上厕所不好意思用对讲机说话,没想到……”

“行了,下一次记得先跟我汇报,不然你丢索金一个人在这里,出啥事谁也担不起……”霍默克还想跟他们说什么,余光看见哨站外有一个人影走近,便站起身准备离开,“好了,既然已经回来了,就好好站岗,我先走了。”

霍默克来到哨站门口,林敦也刚好走到哨站门口,两个人相对着站定。

两个卫兵躲在哨站内偷偷看着一切。

“霍默克,别惯着他们了……”林敦无奈地看着霍默克,“照你这个惯法,出什么问题我可不担责任了啊。”

“何必罚呢……”霍默克也有些头疼,“让他们知道问题就行了吧……”

最后克里尔还是被林敦罚了倒立十分钟,至于索金,在霍默克的坚持下终究是免于惩罚。

……

霍默克和林敦并步走在王宫四周的空地上。

“林敦,还记得我刚刚进部队的时候的事情吗?”霍默克抬头看着优环的高楼大厦的天际线,回想起了曾经那些不堪入目的画面,不禁轻轻摇头。

林敦看着霍默克那个样子,也渐渐想起来了:“……怎么……现在你打算报仇吗?”

“嗯……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实现……”霍默克低头踢开一粒石子,“主要是……现在好像也……没有那么仇恨了……”

霍默克很早就感觉到了,自己好像在一点点失去复仇的欲望……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林敦看着霍默克,沉默很久才开口:“你……难道……忘记了当初你是多么痛恨这样的行为了吗?”

“没有忘……只是……感觉自己现在在这么高的位置上,好像也……没有那么强的……嗯……我说不清……”

霍默克低着头,沉默着。

林敦无言片刻,轻轻拍了拍霍默克:“既然还记得那些仇恨的话……那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吧……反正这样的人也不配享受生活……还记得偷钢笔的士兵的队长吗?”

“……我只记得那个队长……那个士兵我没见过……”

“那个士兵……也没有必要记住他的长相,浪费精力……想知道他们后来怎么样了吗?”

霍默克无声地点点头。

“那个士兵,最后死在了前线,他想逃跑,跑到半路被飞行种把身体给撕成了两半,打扫战场的时候我看到了他的尸体,惨烈地很……那个队长,最后因为管理不力,被我们周围的队长一起投了非票,经过审查过后被踢出了军队,现在啊……估计在劣环哪个垃圾场捡垃圾吧……让他好好体验一下当一个劣环居民有多痛苦,反省反省……”

林敦又抬起头看着天。

“其实那个队长还是死了好……你们不知道,他之前在他的队里面传谣言,把那些不服他管理的全都投了出去,直接把他的队弄成了一个小团体。他还用这种手法,把敢和他作对的劣环居民都用非票弄进了否认之渊,这都是因为他承诺会给那些和他一起投票的人好处,给他们投是票……之前还险些让他们弄成帮派祸害我们这些旁边的小队了……”

霍默克听完,心中也觉得快意,在是非之地,就应该被自己做过的是非所惩罚。

“挺好的……对了……今天去见国王,他对你怎么评价?”霍默克想起上次的事情,不禁担忧地看着林敦。

“没事,”林敦摆摆手,“这次没什么问题,别担心了,我不还好好地站在这儿么?”

霍默克还记得,上次林敦浑身是血地从房间内推开门,然后就倒在走廊上的事情,那次差点没把霍默克给吓死。

林敦身上被人用鞭子鞭打了几十次,不少地方都被打得皮开肉绽,霍默克作为不配进入国王房间的人,只能在门外等着林敦,因此在看见林敦倒下的瞬间,霍默克真的吓傻了,幸而别的卫兵已经见惯了这样的事情,迅速地掩上房门,抱着林敦就跑向医疗室。

霍默克担心万分,受限于王宫的规矩又不敢在国王的房间门口大喊,只能拼命忍住叫林敦的冲动跑在前面开路。

那一次,林敦躺了一个周才能够正常活动,给霍默克急坏了。

毕竟林敦是那么强壮的人,居然……会就这么倒下……

而这是上个月的事情……

霍默克从其他卫兵的口中听到,国王好杀成性,总是拿卫队长开刀,所以一般卫队长都活不长,只能活五个月左右。而历史上还发生过更残忍的场面,上一批卫兵还得处理国王杀卫队长后留下的尸体。

说到这里,那些卫兵脸都会扭曲一下,承受能力低的会一阵反胃。

不过,卫兵们都表示,自己才到王宫不久,这些都是从老卫兵那儿听说到的……

就因为这个,霍默克已经和林敦说了很多次副队长和队长可以交换职位的事,可是林敦每次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拒绝掉,弄得霍默克万分心急。霍默克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没什么存在的意义,但是林敦还有家人,绝对不能死。

果然,在霍默克再次说出交换职位的要求后,林敦还是拒绝了。

“林敦!你就听我的话!你还有你的家人!”霍默克又急了。

“你也有你的仇要报啊。”林敦像往常那样无奈地看着霍默克。

“不是……这没有联系!”霍默克拦住林敦,“你就快换吧!”

“行……”林敦看着霍默克坚定的样子,心软了,居然答应了霍默克,“不过……你要先完成你的复仇再说……”

“……我不会管你用了什么手法……一切靠你自己……”林敦侧过头看着哨站内认真站岗的两个卫兵,语重心长。

“……好吧……”霍默克看林敦没有进一步让步的意思,还是妥协了,“……不过你要答应我,我完成复仇过后就把位置换过来。”

“但是我只有在汇报工作的时候才能提出申请换职位……还要看国王能不能同意……”林敦看着霍默克,郑重地说道。

霍默克无声地瞪着林敦。

几分钟后,霍默克放弃了挣扎。

“好吧……”

[不过……不是说国王是神的化身吗……神的化身……又怎么会如此随意地对待……]

[难道是国王在说谎吗……]

……

“档案部,哪位?”电话那头,一个男声从嘈杂的背景音中探出。

“霍默克,我找帕里斯。”

“见鬼!……您不是上午才打电话过来吗?请问您找帕里斯有什么事呢”那个男声低声骂了一句,传到霍默克耳中,霍默克低了一下头,权当没有听到。

“我想单独问一下帕里斯一些问题,请问他在吗?”

“他在的,我马上替您叫他。”

一阵小跑的声音,中间夹杂着各种骂声,霍默克依旧装作没有听到。

很快,电话那头传来敲门的声音。

“主任……”

“没看到我在处理事情吗?”帕里斯的声音显得十分不悦。

“……是副卫队长找您。”男声不敢顶撞,只能小声地念叨着。

“……快点把电话拿过来。”帕里斯听见了这句话,赶忙对男声喊道。

接下来,帕里斯的声音响在霍默克耳边:“请问有什么吩咐吗?”

“那一年的邮箱卫兵和其他在劣环工作的卫兵的资料还没有找到吗?还需要多久啊?”

“这边还在找,人手不太够,资料太多……小心点别碰着!……资料太多,就还没找齐,预计最多两天就能找齐,找齐了给您送上来。”

“不必了,找齐了告诉我就行,我自己下来拿吧,麻烦你了。”

“嗯,好的。”说完,帕里斯在挂断电话前仍然是不由自主地低声骂了一句“催催催,要人命啊”。

霍默克依旧没说话,他也知道,在非票无时无刻的威胁下,他们不敢惹怒地位在他们之上的人,也不敢随便欺负地位在他们之下的人。难以释放的怨气早就积压冲天了。

不过,光是能够找到当初的资料这一点,就已经很让霍默克高兴了。

果然,如帕里斯所言,资料在两天内就收集好了。

不过帕里斯没有通知霍默克下去躯,而是直接放在了霍默克的信箱里,这让霍默克有些不高兴,特地打电话和帕里斯说了这件事提醒他下一次按照他的话来做。

霍默克坐在自己的桌子上,开始认真翻看那叠资料。然而十几分钟不到他就抚着额头闭紧双眼,庞大的信息量让他感到力不从心,一番犹豫后还是把厚厚一沓资料搁在了桌子上。

确实是太多了……

霍默克最后还是没有好意思再打电话打扰帕里斯,而是直接来到了档案部,凭着指引找到了帕里斯的办公室,一路上那些经过人看到霍默克的军装,都自觉地躲开,霍默克由此没有受到什么阻碍,他在帕里斯的办公室门口看了看,敲了敲门就进去了。

“都说了我没时间……”帕里斯带着一头凌乱的青发,开口就要骂人,抬眼正对上霍默克的军装,又看见霍默克手里那一沓档案。

“呃……有什么问题吗副卫队长?”帕里斯瞬间收了声装作恭敬的样子,一头冷汗,霍默克都看得出来他火气没处使,心里正堵得慌。

霍默克把手上的资料放在了帕里斯的桌上:“我想请问一下,里面的邮箱卫兵的资料在哪些部分呢?我没有动过这一叠资料的顺序。”

帕里斯探过身,飞快地从资料堆里捡出了一小部分:“这些都是。”

“好的……麻烦你了。”霍默克看着帕里斯那丧气的脸,没有说更多的话。

“应该的。”帕里斯点头不迭,心里恨不得霍默克立刻离开,自己好有发泄的空间。

霍默克看得出来帕里斯的想法,就无声地离开了。

在关上门的刹那,办公室里传来砸桌子的声音,档案部的其他人循声看向帕里斯的办公室,原本都想感叹一下领导的心理状态怎么怎么不好,然而他们都看见了办公室门口的副卫队长,于是立刻闭上了刚刚张开的嘴,这里顿时鸦雀无声。

霍默克清楚是什么情况,但是还是装作不解地看向所有人,迈开腿不感兴趣般直接走掉了。果然,在他离开时便有闲话声开始四处响起……

在帕里斯的帮助下,霍默克很快就找到了那个曾经在邮箱和他对视的士兵的档案。

“帕南……入伍年龄……19岁,户籍地址……中环安山路184号7楼709……”霍默克小声地读着那个档案上的内容,上面那张证件照让霍默克确定,帕南就是那个畜生。

他在档案堆里四处翻找,寻到了和这个人有关的其他资料,继续看着。

“隶属6大队13小队……”

“在中环金珀路472号拥有一套房产,现住址金珀路472号……”

霍默克皱着眉头,又开始翻找着关于6大队13小队的信息,终于在一个登记表上看到了13小队的全部成员的姓名编号。

……

十几张个人档案散乱地摊开在地面,霍默克右手使劲按着额头,左拳捏紧,血管鼓胀起来,手臂因为过度用力微微颤抖着,他长期保持的理智险些就此崩塌。

如果说从前的霍默克愤怒时只能让别人感受到他的愤怒的话,那么现在已经有了肌肉与力量的霍默克的愤怒就和林敦的愤怒一样压迫得让人头皮发麻。

而霍默克上一次这个样子,还是在摩恩受伤的时候……

霍默克的心烧灼着,太阳穴突突跳动着,灵魂尖啸着要把档案上的这些人全部撕成碎片。

是那些畜生,甚至还有那些平日对自己的家人恶言相向抢夺物品的人,他们全都在这个小队。

全部。

6大队13小队,执勤区域,第27段城墙至187号垃圾处理场

正好,

覆盖了霍默克的家……

霍默克看着档案袋上的照片,或者说,他在看着那些“遗照”。

[快活够了吗?]

[快活够了就可以去死了,没快活够也别想活着。]

[你们的好日子到头了,你们的命也到头了]

……

霍默克原本冲动到想直接提着狙击枪把那些人打爆脑袋,但是碍于公共场合做这样的事负面影响很大,对自己的危害也很大,稍加思索后,为了让他们体会到痛苦,霍默克还是打算把那些人先带离中环再处置。

他以逮捕重要犯人的名义,叫上了几个卫兵和他一起行动,从王宫驾车出发,对卫兵称上面给的计划是把那十几个人全部抓到劣环枪毙后丢到否认之渊秘密处理掉。

“霍队,这种事情什么时候轮到我们做了……”坐在后排的索金看向副驾驶位的霍默克,十分好奇。

“得了,总有特殊任务不方便警察出手的,就怕警察做不好出什么幺蛾子,便把任务丢给我们来做了,反正那些居民敢在背后嚼警察的舌根子,也不敢随便说我们。”在前面开车的克里尔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行吧……我还是不问这些了,问多了还惹祸上身。”索金耸肩,被霍默克反身一巴掌拍到了脑门上。

“住嘴吧你,就你说话最不注意了。”

“哦……”索金缩了缩脖子,不说话了。

很快,车就停在了帕南的住宅门口,克里尔熄火过后打开车门锁,四个人便推门而出。

霍默克早在出发前就让大家都换上了便装,因此他们下车时并没有引起周围的人的注意。

霍默克并不愿意给这个畜生敲门,就让同行的另一个卫兵韩功敲响了门,自己抱着胳膊站在一旁。

脚步声渐渐靠近,帕南睡眼惺忪地开了门,已经三十多岁的帕南一头乱发,趿拉着拖鞋,身上衣服也没有穿的很整齐,还带着一脸胡茬:“你们谁啊?啥事啊?”

霍默克站到韩功前面,冷冷地和帕南对视。

“你要干啥啊这么看着我啊……很吓人的!”帕南被霍默克一直盯着,被他那阴暗的眼神给吓着了。虽然帕南很反感很不适,说话也没那么硬气了。

“不认得我了?”

帕南惊讶地看着霍默克,喘了口气,还以为霍默克是哪个许久未见的旧友来,以为他刚刚在开玩笑:“抱歉我没认出来……你是?”

“算了……想你也不会记得一个受害者……”霍默克低头调整了一下手表,脸上浮现微笑,却让人感受不到任何温度。

霍默克身后的卫兵听见“受害者”都是一惊,帕南刚刚才放松下来喘一半的气一下子堵死在了肺里。

“队长,我们不是……”索金惊讶地看着霍默克。

“你……你你想干什么?!”帕南慌了,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准备逃走。

霍默克继续抑制着自己想当场打爆他的头的冲动,冷着脸掏出副卫队长的证件,只在帕南面前一晃:“办案!带走!”

帕南吓得立刻跌坐在了地上。

索金和韩功也没想到霍默克抓人会这么干脆,愣了一下,还是赶快按照霍默克的指令把帕南押上了车。

帕南的妻子在屋内听见响动,连忙跑了出来,正好看到自己的丈夫正在被人按着往车上送。她立刻就想到了通过大声呼喊来求助,然而霍默克只是向前一步,那压抑的氛围就让帕南的妻子头皮发麻,霍默克再次掏出自己的证件展示给帕南的妻子。看见上面卫队的印记,她呆在了原地,不敢叫喊,不敢违逆霍默克丝毫。

“你和你丈夫生活了这么久……”霍默克看着那个女人,有些替她感到难过,“你知道他都干过什么吗……”

“他什么都没干过!他亲口对我说的!”那个女人眼里流出热泪,痛苦地看向帕南,“他没有……”

“如果你不想知道的话……我也不强求……但是……他不会再回来了。”霍默克向那个女人微微鞠了下躬,安静了几秒钟,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路人猜疑好奇的目光中,那个女人倚靠在门框上,没有看向车离开的方向,而是将头埋在手掌上痛哭,再也不顾自己此时显得多狼狈多丢人多没有形象,不用那个副卫队长说,她也能猜大概到帕南究竟做了多么邪恶的事情而没有按照二人的诺言告诉她。

帕南被他们粗暴地丢在后备厢里,被捆上了手脚,在车厢里大喊大叫:“我没有错!我之前可是卫兵!可是负责守卫邮箱的卫兵!你们不能这么对我!”

索金、克里尔和韩功都用不解的眼神看着已经坐到后排的霍默克。

“好好开你的车,克里尔,”霍默克用克里尔从未见过的狠厉眼神把克里尔瞪了回去,“不要好奇不该好奇的事情。”

卫兵们被霍默克严肃的发言镇住了,都没有说话。

而后,霍默克举手抬起自己从没有忍心对卫兵们使用过的戒鞭,对准帕南的脸就狠狠甩了下去。

随着极其响亮的鞭子打中物体的声音,帕南的脸上立马肿起血红的鞭痕,他惨叫着往一边倒去,瑟缩着。

三个卫兵都惊呆了,他们从来没有见过霍默克下过如此狠手,霍默克平时都不会惩罚他们,就算真的惹到了霍默克,最严重的惩罚也就是不允许吃饭罢了。

而如今,这……

克里尔一个激灵,猛踩了一脚刹车,小货运车立马急停在了路上,幸而马路上还没有什么车流,不然刚才这一下刹车肯定会酿成不小的车祸。

克里尔没敢回头。

索金和韩功看着帕南脸上的鞭痕,只觉得自己脸上好像也火烧火燎地痛,讪讪缩起了脖子。

“霍队……”索金极其谨慎地询问着。

霍默克没有理会索金,但是他接下来一句话让车内温度再度骤降:

“还记得你十年前在劣环干过什么事情吗?”

帕南呆滞住了,眼里写满了惊恐,刚刚作为“邮箱卫兵”的那一点优越感荡然无存,他刚才根本就没有看清霍默克的证件,还以为霍默克是哪个黑帮的人来找他麻烦了。

负责人背后那个负责维持邮箱附近秩序的士兵察觉到了克尔的目光,也看过来,两个人对视,克尔颤抖起来,忙不迭地跑掉了。

那个士兵皱起了眉头,感觉自己被当做了瘟神。

现在,霍默克站在那儿,冷冷地盯曾经的那个士兵,现在的畜生,帕南。

“没有!我真的记不得了!您大人有大量饶过我吧!”帕南缩在车厢里低声哀求着。

霍默克猛地一脚踹在帕南身上,踹得帕南滚出了一米,让帕南痛到忍不住大叫一声,手扶着被踹到的侧腹。

“饶过你?”

霍默克冷笑一声:“呵。”

“你饶过我的姐姐了吗?饶过我的母亲了吗?饶过我的父亲了吗?!你跟我说让我饶过你,可能么?!”他的声音寒冷到极致,又带着暴怒,让帕南的肉体和灵魂都感到了极度的恐惧

霍默克一只脚踩在帕南身上,弯下腰,和帕南的距离拉近到只有二十厘米,酷寒的目光瞪得帕南闭紧嘴唇颤抖着。

“我不知道我对……对您的家人做过什么……就……”帕南还没有来得及把“放过我”说出口,就被霍默克狠狠扇了一耳光,左脸立即红肿起来。

“你有这个良心说这种话?!忘记了就可以随意大言不惭?无知者无罪?”霍默克颤抖着说完,又扇了帕南一耳光。

索金和韩功一直紧紧贴着座位,不敢出声,克里尔则是一头冷汗地开着车。

他们都觉得,霍默克疯了。

“可是我……我真的不知……嗷!”帕南又被霍默克抽了一鞭子,正正抽在他的腰上。

“等着,等你死的时候你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索金险些脱口而出“我的妈呀”,他艰难地看向韩功,二人都确定,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个人,不是他们的副卫队长。

帕南愣住了,然后下意识尖声叫喊:“救命啊!”

回应他的是瞬间贯穿他右肩的冷冰冰的匕首。

霍默克近乎疯狂地看着帕南:“你敢再喊试试?”

匕首穿透帕南右肩的瞬间,血液飞溅,不少溅到了霍默克的脸上,让本就已经十分恐怖的霍默克此刻看起来像一个连环杀人狂。帕南瞪大了双眼,刺骨的疼痛让他的拳头不自觉捏紧,带动了肌肉运动,又令伤口更加刺痛,可是受限于霍默克的恐吓,帕南咬紧牙关,几乎要把牙齿咬出裂缝来。

霍默克那张带着血迹与疤痕的脸和恐惧的力量终于逼迫着他想起来霍默克是谁。

当年那个一刀把哈伊捅死的男孩的恐怖的面孔,渐渐和眼前霍默克狰狞的面孔重合到一起。

他也想起了在那件事之前,在他的兄弟们把一个妙龄少女从劣环的人户中抢走时,那个从院门中不顾一切地跑出来追赶,又被他的母亲拉回去的那个小男孩。

那道横在霍默克右脸上的疤痕,看得帕南一阵惊恐。

“你……”帕南有气无力地说了一个字,就被右肩剧烈的刺痛痛到说不出话,他的五官扭曲到一起,开始感到无穷的后悔。

他后悔……为了一时快感做了那样低劣下作的事……

已经来不及了……不管他记不记得,已经没有办法……逃脱神降下的惩戒了……该来的否定还是会来……

霍默克随处找来一个布团,粗暴地塞到帕南的嘴里,然后才重重坐下,把座位压出不堪重负的响声。

霍默克头仰靠在座位上,深呼吸了很久才调节回正常的状态,他左手扶着因为过于爆发激烈的情感而隐隐作痛的额头,伸出右手对缩在旁边的索金只说了两个字:“湿巾。”

索金哆哆嗦嗦地拆开湿巾包装,把湿巾放到霍默克的手里后就迅速缩回了手。霍默克随手扯出几张湿巾,把身上的血迹都擦干净后将污染的纸巾丢进了垃圾桶,对三个卫兵下令:“今天的事情,谁都不能说,对外就说是外出办事。”

索金和韩功忙不迭地点头,克里尔也艰难地点点头,他在如此恐怖的氛围下能够把车开得这么稳已经很不容易了。

霍默克再度深呼吸了几下,又补充了几句:

“我从始至终就不是一个不记仇的人,但敢这么对待我的亲人,拿命换都不够补偿,绝对。”

帕南痛苦地闭上眼,泪不断流下,继续悔恨着。

“你们应该能猜到是什么了吧?”霍默克闭着双眼,三个卫兵都清楚霍默克是在对谁说话。

三个人都沉默不语,心中隐隐有了答案。

接下来,剩下十几个13小队的人都一个接一个在霍默克的命令下被卫兵们直接绑上了车,丢在后座挤作一团。

每个人在被绑上车前都对霍默克抗议连连,而后都立刻被老战友帕南流血的样子和霍默克极其阴沉的样子镇住了,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不敢随便说话,就怕被霍默克一刀捅死。

货运车就这样一路走走停停,最终拉着一车人开到了劣环一处破败的住宅门口,那些被绑起来的人一看到这个地方就想起了一切,他们终于反应过来霍默克是谁,为什么要把他们抓起来,心中都是一阵发麻。

克里尔把车熄火后,霍默克率先下了车,凭着记忆从光秃的围墙的裂缝中抠出了那把生满锈迹的钥匙。小心翼翼地把因生锈而严重变形的锁打开,抬起虫蛀的门闩,让索金三人把那十几个人押到了屋内的庭院。

那些人跪在那里,争先恐后向墙角缩去,远离哈伊的尸体曾经存在的那个角落,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生怕第一个被霍默克拉出来毙掉。

克里尔他们站在那里,用枪指着地上十几个毫无还手之力的人,还是有些紧张地偷瞄霍默克。

霍默克用极其缓慢的步伐走进庭院,在寂静的庭院里,沉重的脚步声像是踩在了每个人的身上。

他站在曾经杀死畜生的那个角落,双膝跪下,对着那个位置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把地上的人看得心惊肉跳。

“母亲,我来替您,替姐姐,替父亲……报仇了……”

霍默克磕下最后一个响头,和一年前他在这里做的一样,很久没有起身。

一切都沉默着,陷入死寂,如同不存在任何一个活物一般。

而后,霍默克缓缓直起身,挥手让卫兵们站在一旁,阴沉着脸,把地上的人全都拽到那个角落,强迫他们面对着那里下跪。

霍默克向后伸手,韩功立刻把挎在肩上的狙击枪递给了霍默克。

霍默克沉着脸,左手拎起狙击枪,右手上膛过后站到角落,把枪对准帕南。

没有预兆地,枪声响起,所有人都闭紧了双眼,然而预想外的惨叫声却几乎扎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几个卫兵和墙角的人全都猛地睁开眼,惊恐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霍默克抬眼,冷冷地看着帕南捂着裆部在地上痛苦至极地滚动,血从那里不断滴落,在他的裤子上晕染开红色的印记,无声宣告着帕南永远地失去了那个东西。

他清楚,刚才自己这一枪让帕南断子绝孙了。不过他没有为此表示任何遗憾和可怜。

[你们用你们那肮脏不堪的东西玷污了我的姐姐,我就要毁灭它]

这一下,剩下的人都炸了,看着帕南的痛苦模样,惊恐地向后退,霍默克使了一个眼色,那些人就听到身后传来枪上膛的声音,被枪指着的感觉在无形中逼着他们原地抱头蹲下,他们只觉头皮发麻。

当他们都蹲好的那一瞬间,霍默克又抬起了枪,下一刻,地上又多了一个和帕南一样撕心裂肺地捂着裆的人。

紧接着,霍默克不自主地进入了疯魔状态,在其他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击穿了好几个人的裆部。几个卫兵也呆住了,他们从来就没有真正地见识过霍默克传说中的超速枪法,因此已经无意识地放下了枪,呆呆地看着霍默克。

在最后一个人刚刚站起准备转身逃跑的时候,又是一枚子弹精准无误地穿过了那个人的裆部。

现在地上只剩下了哀嚎的失去了那里的人和一滩滩斑驳扭曲的血迹。

三个卫兵只觉胯下一凉,默默别开头去,伸手护住裆。

霍默克瞟了他们一眼,又低头看着地上那一滩扭曲的人形。

他蹲下去,颇感兴趣般一个一个地用手掐住他们的下巴强怕他们抬头,让他们看清自己脸上的疤痕,然后就一甩,把他们丢到一旁。

做完这一切,霍默克背着手站在一旁,低声发问:“你们是不是畜生?”

“是!是!”所有人都已经全部骇破了胆,早已失去了尊严。惊叫连连,就怕被霍默克一枪崩烂脑袋。

霍默克眯起眼,看着那群人,不带任何感情地吐出了几个字,那几个字却如泰山一般压在众人头顶。

“道不道歉?”

“我们错了啊!!!”

“哪里错了?”

“我们……”那群人突然安静了下来,他们恐惧面对那个事实,拒绝承认这一切。

霍默克见他们没有回应,抬手就是一枪,血在人群中飞溅开来,被击中那个人捂着破裂心口,倒在了地上,立刻就没了声响,只剩从胸部汹涌而出的血液还在宣告着屠杀的开端。

“哪里错了?”霍默克放下枪,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堆人,面无表情地说。

“我们不该闯进你的家!不该对你的母亲动手!我们……我们不该对你的家人动手!我们错了!!!真的错了!!!”他们痛苦不迭,彻底后悔自己曾经在劣环做那样的勾当。

霍默克轻轻抚着狙击枪,像在看玩具一般看着他们。

“行吧,看来你们彻底认罪了。”

霍默克嘴角扬起不屑的笑。

“痛苦吗?”

“后悔吗?”

“难过吗?”

“现在……才刚刚开始呢。”

……

“母亲……我替您和姐姐父亲报仇了……”霍默克自己一个人在角落刨出一个小坑,把一只渗血的袋子埋在了那个墙角。

在霍默克挖坑埋袋子的时候,卫兵们站在旁边,根本不敢正视那个袋子。

就算霍默克会要求他们帮忙挖坑,他们也不会去动那个袋子分毫。

毕竟他们在不久前才被迫亲眼看见霍默克是怎样割掉那些人的双手和那里,又看见霍默克是怎样一枪打烂了一个人的右脚。

那个被打断右脚的人痛苦地呜咽着,死死咬着嘴里的布,满额细汗,心里早就对踹倒霍默克的母亲后悔不迭。

所有人都被用布堵住了嘴,不然这时的院子将会被他们因失去身体一部分而发出的惨叫声淹没。

霍默克对卫兵们说:“好好看着,看看没有人性的畜生应该怎样被处罚。看看曾经他们对我做的一切要怎么偿还。”

那些东西,全都被装在了这个袋子里。

霍默克又对着墙角重重磕了三个响头,随后直起身,对卫兵们只说了一句话:“把人和尸体都拿袋子装好带上车。”便头也不回地向外走去。

克里尔咽了口口水,和索金韩功对视两眼,交流眼神过后跑到车上拿布袋,索金从地上拉起那个被霍默克打爆心脏的尸体,韩功拽起一个地上的人。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丝毫拖沓,在五分钟内把所有人和尸体弄上了车。

车从霍默克的家一路颠簸到了城墙门口,被守门的士兵给拦下了。

那个士兵十分无礼傲慢地拍着车门要求克里尔开门,但在克里尔伸手打算按下开门按钮的一刻,霍默克直接叫住了克里尔:

“别开。”

霍默克瞟了一眼那个士兵,从兜里掏出证件,隔着车窗展示给那个士兵看,但却像是把证件直接甩到了士兵脸上狠狠拍了一下一般,让那个士兵瞪大了眼睛看着霍默克。

那个副卫队长冷淡地坐在车的副驾驶位,甚至没有愿意低头看他一眼,但是还是令那个士兵心底一寒。他感觉副卫队长在这个时候出城绝对不是为了什么好的事情,但他也不敢多加猜忌,也不可能插手副卫队长的事情,只能赶忙让其他人打开城门。

看着副卫队长的车向否认之渊的方向开过去,士兵一阵心虚。

“格浑,车有什么问题吗?”旁边那个守城的士兵看见他的样子,不禁疑惑,低声问着他。

“没有……有也不敢问……”格浑极其小声地在那个士兵耳边说着悄悄话。

“这是什么意……啊……?……”那个士兵很快意识到了是什么情况,也不敢说话了。

车开到半路,克里尔终于反应了过来。

如果他当时按照士兵的要求打开了车门,整整一车的浓重的血腥气还不知道会招来多少麻烦。

想到这里,克里尔不禁满头冷汗。

“行了,下次注意着点。”霍默克靠在座位上,回头只瞥了一眼那一个个布袋,就自己闭眼休息了。

索金和韩功小心地端坐在后排的边缘,尽可能地远离车后厢那堆蠕动的袋子。

很快,车就停在了否认之渊的边缘。

霍默克亲自把那一堆袋子一个一个从车上踢到地上,又在那堆人的闷声尖叫中把他们一个一个踹下了否认之渊。如此狠厉干脆的手段让刚刚才见识过霍默克恐怖一面的三个卫兵再一次被镇住了。

霍默克站在否认之渊边缘,低头看着那一堆袋子消失的位置,似在等待着那不可能传出的袋子落地的声音。

从索金的方向只能看见霍默克抿起的嘴,他今天总算是明白了副卫队长脸上的疤痕从何而来,不过他现在完全不敢确定霍默克现在到底有没有冷静下来。

霍默克在那里站了有十几分钟,才终于对三个卫兵说:“我们回去吧,已经结束了,就当这一切没存在过,记住了吗?”

听到霍默克这句话,他们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然后对着霍默克点点头……

……

霍默克一行人回到王宫的时候,天才刚刚黑下来,他在停车后又向三个卫兵反复强调了保密,而后就遣散了三人,自己则留下,开始打扫车后厢留下的血迹。

他知道,在三个人当中,克里尔和韩功肯定都会严格地保守秘密,至于索金,经过了今天的这一堆事,他也不敢冒着惹怒自己的风险,冒着事情败露被追责的风险乱说。

霍默克仔细地擦拭着车上留下的每一处血迹,将被血污染的布料全都丢在了一旁的布袋子上,准备待会儿清理完直接点火烧毁。

他清理到半路,一个声音突然在车内响起:

“……全部都结束了吗?”

霍默克停顿了一下,又继续擦拭着。

林敦看看霍默克,又看看车里面还没擦干净的狰狞血迹,无奈地看着霍默克。

霍默克并没有回头,他早就感觉到了林敦在靠近这辆车,因此毫不意外:“结束了,我保证,他们绝无可能继续享受他们不,配,享,受的生活。”

林敦再看了眼车内交错的血迹,缓缓移到霍默克旁边,把那一堆污染的布料全都聚拢起来,用打火机点着了。

“怎么?你抽烟了?”霍默克看了眼林敦手里的打火机,又低头继续擦着血迹。

林敦只是笑笑:“怎么可能?”

“打火机也就只是用来烧一些比较重要的资料罢了,我怎么可能会抽烟?你也算是了解我的人了。”

“确实……”霍默克一点点擦着血迹,停下来的时候看了看那堆火,然后把刚刚擦完的布丢到了火中。

林敦蹲在一旁,就这么一边替霍默克放风一边默默看着霍默克清理着血迹。

怕是谁都不会想到,卫队长会和副卫队长在一起干这种事情。

在全部的布料都在火中化为灰烬飞散后,霍默克把坠落的冷却灰烬都收集进了一个小袋子里,扎紧袋口过后将袋子揣到了兜里。

两个人并肩坐在车顶,在黑暗中看着优环的夜空。

“还有动力吗?”

“……大概吧……现在我的心里有些空落落的……”霍默克有些迷茫地在夜空中寻找着星星……

[好像……没有动力了……]

“往前看看……你还要替你的家人活着呢,”林敦同样在寻找着星光,“别忘了……你当初是为了什么入伍的……”

霍默克听到这话,低头看着靴子。

“对……还有……还有更多的是非也……”

[还需要着我们……]

林敦和霍默克就这么无声地在车顶坐了很久,而后,林敦因为有要事要办,和霍默克打了个招呼,就回王宫去了。

霍默克从兜里掏出袋子,不断捏着,看着林敦离开的方向发呆。

[话说起来……接下来该做什么呢……]

……

霍默克没想到,也绝不想在一周内就知道并且明确自己将来的目标。

并且是以这种残酷的方式……

“注意安全……”在林敦进门前,霍默克小声地在林敦耳旁说着,侧眼瞄了一下国王的房间。

“嗯,放心,回吧。”林敦抬手,让担心不已的霍默克回去了。他站在门前,沉下呼吸,终于是抬手敲响了房门。

这才是他上任的第三个月,但是他已经在国王的房间出事两次了……

至少他自己清楚,国王绝对不是所谓神的化身,神不可能这么为了一己私欲做出如此残忍不公的事情。

他知道,自己和其他卫队长一样,是这世上仅有的几个知道真相的人之一。

但是这有什么意义吗……就算能够活下来……也不会有人会相信敢相信自己吧……

知道了最残酷的真相,却又仍旧被禁锢在愚昧的体系中动弹不得……这才是最真正的悲哀吧……

希望……能够至少像上一任一般活下来吧……

……

当心脏被匕首贯穿的那一刻,林敦就知道,自己彻底输了……

他拼尽全力向后撤去,左手使劲捂着心口,右手颤抖到拿不稳手枪,颤抖着,嘴里咳出血,却是第一次露出了如此轻蔑的笑容。

生命力止不住地从心脏流出,从指缝间漏出,滴在地上,发出啪嗒的声音,汇聚成潭。

林敦终于明白为什么国王的房间永远没有地毯了……

国王才不愿意看到那虚假的光鲜亮丽下凝固的猩红的狰狞罪证……

见到林敦狼狈的模样,国王的脸上露出喜色:“很好!太有意思了!”国王的笑容扭曲了,提着沾满林敦鲜血的匕首,一步步向林敦走过来。

林敦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事物了,只能凭直觉扣动扳机,大多数子弹都打偏到了别处,而……本该击中国王的那两颗子弹,在接触到国王之前就被分解成了蓝色的数据碎片消散。不过林敦已经没有那个能力看到这些了。

他能够感受到,身体已经沉重到根本站不起来了,眼前已经出现了大块的黑斑,那黑斑还在不断地扩张,吞噬着林敦最后的视线。

[多狼狈……多没有意义……]

[与其死在这样的人的手里……还不如……]

林敦跌坐在了地上,抬起颤抖的右手,把手枪抵在了自己的额头,额头冰凉的触感此刻让林敦是如此释然。

[再见了……那么热爱着的事业……曾经热爱的世界……]

[再见了我的家人……再见了……霍默克……]

[替我活下去……]

[舍不得,但是也……没办法不说再见啊……]

他的右手食指渐渐收紧,扳机也随之颤动着向下移去。

国王原本还得意的神情在看到林敦抵到额头的手枪的瞬间崩塌,他顿了一下,心中一惊,冲上去就就要给林敦右手来一脚。

他已经来不及了。

林敦的头上绽放出由血和脑浆交织飞散而成的花朵,繁复的线条和小球组成了这只存在了一秒不到却异常美丽的作品。地板接住了林敦倒下的身躯。因为林敦在这之前已经流了太多血,这一枪没有打出像常人印象中那么惊人的血花,却也仍是染红了大片的地板和墙壁。

在手枪坠地的声音中,林敦曾经那么强壮的身体轻得像纸片般落到地上,左手无力地搭在腹部,就这样迎来了壮烈而又可悲的终结……

国王叹了口气,颇为失望地踢了踢林敦的身体,还在试图把林敦踢起来,果然获得了失败。

“没意思,怎么玩着玩着还自杀了……算了,不管他了……新的卫队长在哪儿?别告诉我就在原来的卫队里,那些卫兵我一个都不感兴趣。”

“不会,新的卫队长和这个一样,是从军队里面选出来的,”一个略显无奈的男声响起,虽然声音明晰,却不能通过声音找到他的方位,“和之前一样,不会有问题的。”

国王还是颇为嫌弃地看了看林敦:“行了行了,把这个拖出去,我现在不想看到这个,本来还挺兴奋的,现在都没感觉了,还把房间弄脏成这个样子,晦气。”

“已经通知卫队了,”男声说完,又想起什么,“那个叫做霍默克的副队长和这个卫队长关系……”

“我不关心这些,你难道忘了吗?关心这些有什么用?不管是什么情况,反正和我没关系,我又不欢玩副队长,副队长我才不玩,我只玩队长。怎么,你要让那个叫什么的副队长来当队长让我玩?”国王直接打断了男声的话。

“……行吧,那我先退了。”

“你走吧。”国王挥挥手,自己躺到了床上。

……

刚走出王宫的霍默克拿着对讲机停滞在原地,身边的卫兵疑惑不解地看着霍默克。

下一刻,霍默克猛地转身就冲回了王宫,全然不顾撞到了什么人,拼命地奔跑着。刚准备问霍默克什么情况的卫兵吓了一跳,连忙尽量跟在霍默克的后面,一边开对讲机紧急通知其他卫兵集合。

霍默克率先带着泪飞速撞开了房门,抱住林敦的身体就开始哭号。

“喂喂喂!你撞门进来还有规矩吗?我允许你进来是让你来干嘛的?给我好好做事!”国王看着霍默克,对霍默克的行为颇不高兴。

霍默克立刻就抬起头,用极其阴沉的眼神瞪了国王一眼,继续低头把头埋在林敦的已经有些凉的胸口哭,国王先是被霍默克的样子吓得往后一缩,又想起来自己是国王,从床上下来,随意一脚就把注意力全在林敦上的霍默克踹开:“能不能给我把事情办好?麻利点行不行?不行就给我滚回劣环去!”

霍默克被毫无意料地踹倒,只是无声地坐在原地,如果靠的足够近,可以看到霍默克攥紧的拳头上爬行的青筋,霍默克的心脏再次暴躁起来,眼前逐渐被熟悉的黑暗所吞没。

国王见霍默克没有回应,只是猛烈呼吸着,便一步步逼近:“你他吗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摩恩……林敦……]

[什么国王?什么神的化身?全部都是……]

“畜生!”霍默克毫无意料地抬起右手就揍了国王一拳,打在国王的左脸上,直接把他打倒在地。

国王只觉脸上火辣辣的疼,这疼痛才让他想起来,“管家”现在不在房间内。

他顿时有些慌了:“你想干什么?我可是国王!我告诉你!你再敢动我你就完了!你就等着砍头吧……”

霍默克低着头站在那儿,戾气向四处弥漫着。

他缓缓抬起头,用一种无限扭曲的眼神看着国王,看得国王冷汗直冒。

他一点点走向国王,国王向后爬去,感觉自己的灵魂像在被霍默克一点点碾压着般,压抑得难受。

“畜生……畜生……畜生!畜……”

被霍默克远远甩在背后的卫兵和集合的卫兵们终于是赶到了这里,他们刚刚赶到就听见霍默克如此疯狂的发言,全都慌了神,好几个人连忙跑上去拽住霍默克,还有几个迅速捂住了霍默克的嘴,他们几乎都用恐惧的眼神看着国王。

霍默克拼命挣扎着要把国王干掉,可惜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足足有四个人拽着他。他被向后架去,双手挣动着伸向国王,在卫兵中间呜呜叫喊着。

没了霍默克这个巨大的威胁,国王先是松了口气,随后就换上了他平时的那个令人恶心的面孔,不屑地看着众卫兵:“愣着干嘛?还不快把这两个拉出去!”

卫兵们无奈地上前拖走了林敦的尸体,也架走了霍默克。

霍默克的怒吼迅速变为了呜咽,双手拼命向垂下头的林敦伸去,企图够到林敦,可惜霍默克被四个人架着,根本无法靠近林敦丝毫。如此的绝望,让霍默克感觉一切都要碎裂了。

架着霍默克的几个卫兵看着霍默克的样子,心里也难受,但是又不敢些许违抗国王的命令,只好不断地劝说霍默克企图让他冷静。

捂着霍默克的嘴的卫兵只感觉到手被霍默克的泪水打湿,转开头,不敢去看霍默克泪流满面的样子。

[全都是畜生……去死吧……这世界没有意义……]

国王冷视着霍默克被拖走的方向,摸摸心口,虽然对霍默克试图袭击自己的行为感到不屑,但心底还是有些隐隐发寒。他现在有些犹豫怎么处理霍默克。

直接丢到深渊里面……没意思,而且自己从来就不喜欢拿副卫队长开刀……

直接杀了……便宜他了……

放逐到劣环也不行,万一哪天让他杀进来了也不好……

怎么做才好呢……

算了,管他这么多干嘛,管这些还浪费精力,直接摘掉他的职位打压他什么的不就挺好的……

否定审判

一天过后,霍默克的处罚结果下来了,霍默克居然没有被直接开除,而是被从副队长的位置上赶下来成为了普通卫兵。

其他卫兵听到这样的结果,都替霍默克松了口气,然而霍默克本人没有任何反应。

他把自己锁在了房间里。连着好几天都没有传出任何声响。别的卫兵虽然担心,但是也不敢去打扰霍默克,他们清楚,按照霍默克的习性,他不可能就这么直接死在房间里。

新上任的卫队长从别的卫兵口中听说了这个情况后,在那儿频繁敲门,蛮横地要求霍默克把门打开。

在霍默克没有任何回应两天后,新的卫队长已经完全忍不了霍默克了,他带着怒气,在周围卫兵的围观中猛地一脚把门踹开了。

霍默克就坐在房间正中间,背对着房门,纹丝不动。

围在门口的卫兵们都担心霍默克极了。卫队长现在一点也不关心这些,他快步走上去,拉住霍默克的右手就想把他从地上拽起来,然而他竟然没有能够拽得起来霍默克。

霍默克只是转过头,抬起枯槁的脸看着卫队长,像在看着一具尸体。

卫队长被他这么诡异的目光看得浑身爬起了鸡皮疙瘩,实在是忍受不了这种感觉,转身就走掉了,一边走一边不忘痛批霍默克:“这么盯着人看干嘛……霍默克是吧?没人会惯着你!我告诉你!你愿意呆这儿就呆这儿,就算饿死了也和我没关系!”

门口的卫兵们默默给卫队长让出一条路,卫队长刚一走远,他们就全都涌进了房间,担忧地围在霍默克旁边,不断说着关心的话语。

“霍队……”索金正对着霍默克,犹豫了很久才说出这两个字。

谁知道,他这刚刚说了两个字,霍默克就瞬间崩溃了,泪水再次决堤,他瘫倒在地上。

所有人一瞬间都慌了神。

“我……我……霍队……”索金无助地看着其他卫兵,又无助地看着霍默克,“对不起……”

然而大家不管怎么做都没能止住霍默克的眼泪,霍默克就这样自己哭了足足十五分钟,才终于暂时是控制住了眼泪。

他带着通红的双眼,看着卫兵们。

“你们……是怎么走过来的……”

大家都摇摇头。

“我们,没有那么重的感情联系……”克里尔无奈地叹了口气。

“不过是……一个机器罢了……就当作神只有在杀生这件事情上不分是非吧……”

“见多了……就麻木了……”

霍默克在大家的话语声中悲伤地闭上眼,脸上泪痕未干。

……

一周后,霍默克终于是肯走出房间了,这一个周,大家瞒着卫队长偷偷轮流给霍默克带饭,总算帮着霍默克撑过了心理上最压抑的时期。

自那以后,霍默克再也没有像旁人眼中过去的霍默克那么开朗,不再第一个站出来帮别人干活,而常常一个人在深夜坐在一辆货运车的车顶看着夜空出神。

[真的……没有办法了吗……]

[你让我找的意义,我已经找不着了……]

[这里的是非……是真实的吗……]

[除非能够让我像你那样……]

[那样……即便是以卵击石,也至少……有些意义吧……]

[我至少……还能有这么一点存在的意义么……]

霍默克和往常一样叹了口气,缓缓从车顶跳下……

卫兵们惊讶地发现,霍默克这一个月,居然自己从阴影中走了出来,并且开始比以往更加努力起来。

不管怎么样,这对他们来说都算是一个好消息,至少不必再为霍默克担心了。

……

国王看着地上那堆碎块,还算满意地拍了拍手,洗去了一手的血迹。

“按照您的要求……下一任卫队长会从卫队里面选出,然后……符合您的年龄要求的,只有一个人……这个人在好几年前……”男声念到一半顿住了,因为他看见了这个人曾经的事迹记录。

“怎么?”

“干过一些让您不高兴的事……”

“哦……我不记得了,让他来看看就行了。”国王随口一句,让男声彻底沉默了。

男声挣扎了一会儿,还是决定不去说那个人的事迹了:“……好的,现在我把他唤上来。”

几分钟后,一个满脸沧桑的卫兵走了上来,他缓缓跪下。

到了这个年纪,他已经不再是当卫兵的合适人选了,按照章程,他应该在三年后,35岁时被强制退役。

但是毕竟已经当了十几年的卫兵了,经过了这么多年,他终于由于年龄、资质和国王的特殊要求,被“管家”选中,成为了卫队长。

那个卫兵抬起眼,脸上勉强挤出一点还能令人看得过去的感激。

“好了,现在我宣布,由于你守卫王宫经验丰富,再加上我对你印象深刻……在我对卫队内的提拔中有幸被我选中,担任卫队长这一职位。现在上来接受领命吧。”国王看着那个卫兵,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对自己来说有点联系的东西……似乎真的有点印象深刻过……有点没来由的恐惧……

他可懒得想这些,想这些没有意义。

卫兵无声地磕了一个头,没有起身。

“行了,起来吧,带上你的证件就走。”

卫兵无声地离起身,按照国王所说,领取了证件就迅速离开了。

……

霍默克沉默地坐在桌前。

曾经和他一起的卫兵们基本上都已经退役了……克里尔和韩功年满35岁被强制退役了,索金33岁时也自己走了,别的卫兵也一样,不是因为年龄过大被强制退役了就是自己退出了……现在这一批人只剩下了霍默克这一个曾经年龄最小的人……

其他的卫兵也都是这两年招进来的年轻人,不清楚自己曾经遭遇了什么……而且看样子国王早就已经完全不记得自己了……不然也不会放任他这么在卫队里活动这么久……

可笑……真是可笑……只有当国王被自己杀死的时候才会和那些畜生一样想起自己的罪恶,感到后悔吧……

烛光照在他已经发硬的胡茬上,照在他粗糙的脸上。也照在他那深蓝色的眼瞳上。

还有那道疤痕上……

……

卫兵们还是很服气这个新上任的卫队长的,毕竟卫队长也是现在剩下的唯一的老卫兵了,对王宫里面的任何一个地方都比他们要熟。

在其他老卫兵退役前听他们说,卫队长以前做过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不过当他们好奇地追问那些老卫兵的时候,他们又闭上了嘴,不肯透露任何细节,只是说卫队长人很好,喜欢和大家待在一起。

他们相信老卫兵们说的话,也因此很喜欢和新的卫队长待在一起,卫队长确实如老卫兵们所言带他们很好,也常常对他们报以微笑。

不过他们总感觉老卫兵们的描述不是那么地准确,卫队长平时也不是一直都在微笑着,有时候显得有些严肃,有时候又有些忧愁。他们想,或许卫队长曾经遭遇了令人难过的事情吧……

他们打心底里希望,这位卫队长能够平安退役,不像先前的那个卫队长一样……

虽然老卫兵们说,习惯了麻木了就好,可他们真的不愿意再看到那样的场景……他们真的承受不住……

……

霍默克等这一刻了很久了……

他早就已经熟悉了国王房间附近的一切,也熟悉了国王的房间的结构,现在让他在王宫里闭眼行走也能准确地走到他想要走到的位置。

今天下午就是每月一次的任务报告了……

霍默克缓缓抬起左手,仔细看着自己手臂上在前几次任务报告中留下的斑驳的鞭打的伤疤,踌躇良久,终于是下定了决心,给自己的手枪上满了子弹,准备好了迎接一切的终结。

[以我之赴死,换否定审判]

[就这一次。]

[最好是……可以成功吧……]

……

“队长,加油……”其他卫兵看见卫队长走出了房间,都知道,卫队长接下来又要直面国王的折磨了,他们还记得卫队长前几次浑身是伤地从房间内出来的样子,和前几任卫队长一样那样狼狈。他们和往常一样,默默在心里祝愿卫队长平安,希望卫队长能够活下去。

卫队长听到他们的祝福,也对他们笑了笑,然后便迈着坚定的步伐向上层走去,给卫兵们的感觉就像他不是去迎接痛苦,而是去迎接解脱一般,看得卫兵们心里一咯噔,有两个忍不住喊出了声:

“队长!”

卫队长停下了脚步,他在那儿安静了很久,才缓缓回头,却还是笑着对卫兵们说:“没事,放心吧!不用担心我。”

“队长……”卫兵们眼里有些润湿了,有几个站起来,向卫队长缓缓走去。

“我说了,不用担心我,不许过来,不准哭,谁敢这样做谁就倒立十分钟。”

话音刚落,大部分卫兵就自己倒立起来了,他们根本没有办法忍住不哭。

卫队长看着卫兵们竭力倒立着流泪的样子,无奈地摇头:“算了……给我坐好。我走了,敢追过来的我踹他一脚。”

卫兵们带着热泪,看着卫队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

霍默克在门前停了一会儿,抬手敲了敲门。

“进来。”

霍默克一步步走到国王面前站定。国王正靠坐在皮椅上,手里把玩着他那根血迹斑斑的皮鞭。

霍默克知道,不出意外的话,国王今天又会拿这把鞭子疯狂地鞭打他。

国王在那里慢条斯理地摩挲着自己的鞭子,抬眼瞟了眼霍默克。

下一刻,鞭子猛地打在了霍默克的左手上,刺痛传来,然而霍默克低着头没有动静。

国王看不到霍默克痛苦的反应,一点兴奋感都没有,十分不满,扬起鞭子又狠狠抽到了霍默克的左臂上,这一下直接抽出了血,可霍默克还是没有任何动静。

国王有些生气了。

“我就不信你还不叫!”他再一次扬起鞭子,重重挥下,却被霍默克用左手一把抓住。

霍默克的左手立刻流出了血,他死死抓着鞭子,死命咬着牙齿,忍着手上的剧痛坚决不松手。

国王见状,抓紧鞭子猛地一拉就要把鞭子从霍默克手中抽出来。

霍默克趁着国王抓紧鞭子的一瞬间向后使劲一拉,便直接把国王拉过来跌倒在地上,他的左手也因此摩擦得皮开肉绽,可是他没有丝毫理会重伤的左手,只是右手掏出手枪,把乌黑的枪口冷冷地对着国王。

“去死吧,滥杀无辜的畜生。”

霍默克扣下扳机,然而预想中国王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的场景却没有发生。他甚至来不及看清发生了什么,子弹便消失于虚无。

子弹消失后留下的淡蓝色的荧光让霍默克吃惊地瞪大双眼。

[神?]

下一刻,霍默克只觉得右肩传来极其猛烈尖锐的痛感,便失去了整条右胳膊的知觉。

霍默克立刻失去平衡倒在了地上,血液从右肩爆发而出,他的右臂被看不见的力量极其暴力地扭断,以扭曲的姿态躺在一旁。

手枪从霍默克的右手间掉下,躺在血泊中,被血液所润湿。

一个无处可寻的男声响起:“对不起,国王……我来晚了。”

肩胛骨和锁骨在巨大的压力下齐齐碎裂,肌肉被撕裂,血红的、惨白的组织被展露,神经直接暴露在空气中,霍默克只觉得快要被剧烈的疼痛逼得昏过去,他尽了全力,也只能勉强睁开眼,可却没能在房间内找寻到第三个人的身影,那个男声的来源。

[……真的是神么?……]

国王好不容易才从惊恐中恢复,他挣扎着站起来,使劲拍干净了身上的灰,谨慎地走到霍默克旁边,看着霍默克身旁那把手枪,还是有些后怕。

“你要是再来晚一点我就死在这儿了你知道吗!谁允许你这种时候晚到的!!!”国王叫喊着。

那个无形的男声安静了一会儿才开口:“我一直都在……”

“那你就这么看着我摔在地上?啊?!”

“……是您自己要求的,在不威胁您的生命的情况下我都不会出手。”

“我才不管这些,这就是你的问题……”国王使劲叫嚷着,男声又不说话了。

说完,他又继续看着失去右臂的霍默克,一只脚踏在他的胸膛上,用力碾着,摧折着霍默克的肋骨,骨折的疼痛和变形的胸膛直让霍默克咳血,国王狰狞着瞪着霍默克:“不是挺能耐的吗?敢刺杀我?……”

“他其实就是十几年前对你动手那……”男声见这个样子,犹豫再三,还是把实情告诉了国王。

然而他话还没说完,就又被暴怒的国王打断:“你他妈怎么不早说?!他都对我动过手了你也敢选他当卫队长?!”

男声无奈极了:“是您不让我说的,您说您不关心……”这些事情,也是您自己定的标准,自己选的人……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不关心了?”

“……您觉得是就是吧……”男声没话可说了。

霍默克无助地躺在地上,终于彻底理解了林敦当初遭遇的一切……

那种明明有强悍的肉体,却被瞬间摧残到无力反抗的感觉,那种在痛苦中被推向死亡的感觉……那种……无法反抗神力的感觉……

[失败了啊……]

[就像摩恩那样……惨烈地倒在地上……凄惨?壮烈?]

生命随着时间一点点流逝,霍默克的眼皮越来越重,他隐隐感觉自己已经要撑不下去了。

[这个世界……或许从来就没有过出路吧……]

国王站在房间中心狞笑着看着霍默克,狂妄地宣告着:

“神即是我,我即是神,没有人能够反抗我,没有人能杀死我!”

然而他并没有留意到,房间内无声地出现了一个虫洞,那个虫洞就固定在那儿,正在迅速扩大。

霍默克注意到了那个虫洞,他看到,一切都正被缓缓吸入虫洞,穿过那漆黑的边界后彻底消失。那个未知的男声也在虫洞出现过后就没有了任何声响。

[这是国王描述的神?……]

在虫洞扩散到国王身后时,那异常的风和突然增大的诡异的吸引力终于让他意识到了不对劲。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他回头过后甚至来不及惊呼,就被虫洞吞入,消失得无踪无影。

虫洞吞掉国王后突然增快了扩张,很快和地板、墙壁、床、皮椅相交。

霍默克不知道自己这残破的身体还能不能让自己支撑到虫洞吞噬自己的时候。

他痛苦地闭上眼,做好了结束的准备。

走向这宏大却无声的谢幕……

属于霍默克的谢幕……

属于是非之地的谢幕……

[虫洞就是国王口中真正掌管是非的神吧……]

[自己动用了私权杀掉那些畜生……大概也会被否定吧……]

[如此不堪入目的体系也会被否定吧……]

[被卷入其中维持这个体系的人们也会被否定吧……]

[我还没见过……流言的威力……不过那些歪曲是非的流言也会被否定吧……]

[这荒谬的一切……也都会被否定吧……]

霍默克从脚开始逐渐失去了腿部的知觉。

[本就不该有那么多的是非吧……]

[是非之地……就不该有……该被否定吧……]

感受不到下半身的霍默克因虫洞的吸引力而开始被移向虫洞。

[是非也会被否定吧…………何为……是非……何……为……否……定……]

[……]

霍默克的意识与是非之地一起渐渐滑向了深渊……

那里才是真正的否认之渊吧……

[The End]
[Side Story:他和他和他的故事]
[某个傍晚]
(写于2095七夕)

今天也是一如往常的普通,没有任何意外事故,没有特殊的来客,阳光也照样准时从远处的建筑后探头,投射到围墙角落那块长了一根杂草的石子上,然后沿着空地前进,直到另一处的墙角裂缝旁边十几厘米处。

一晃眼,天空已经变成深红色,而远处还在向紫色的转化中形成绮丽的天象。

霍默克以前也有偷偷分心瞄过天空的景象,他也相信其他卫兵也是有偷偷看过的。

但是今天收队格外地早,也不知道林敦心里在想什么。

也无所谓了……今天就好好欣赏欣赏天空吧。

霍默克坐到专门分配给卫队的汽车顶部,对着天空出神。

车身一颤,又一个人爬上车顶,坐在霍默克身旁。

“看来我猜对了。”

霍默克偏头,看向抿起嘴的林敦,摇摇头。

“怎么发现的?”

得到的回应是头上被林敦狠狠按了一指头。

“你小子,好久没被我罚过不长教训了,”林敦看着因为吃痛而捂住额头的霍默克大笑,“你这一个月这个时候都在分心看天色,他们也是,我都带队那么久了能不察觉到?”

“还得是你,但你这提前放就不怕上面怪罪下来?”霍默克还揉着发红的额头,林敦的力气一如既往地大。

“怕什么,就算要罚,能有我罚你们的猛?”

“也是,那他们没专心执行任务,你打算怎么做?”

林敦微微后仰,只是看着逐渐显现的星空。

“他们没有专心执行任务,但是也以完美的质量完成了任务,这点很好,”他突然靠近霍默克,凑到他耳朵旁边以极低的声音说悄悄话,“但是分心了就是分心了,明天我让他们绕墙跑五圈然后倒立半个小时。”

说完,林敦轻轻往后面使了个眼色:“索金。”

“还是这家伙最喜欢偷听我们说话。”

林敦坐了回去,霍默克一想到索金在后面自以为隐蔽地很好偷听卫队长和副卫队长说话的情景,就没忍住轻轻笑了一下。

[难得的清晨]

姐姐说,她下午偷偷溜到城墙外面,找到了一处清澈的小溪。

妈妈在狠狠骂了姐姐一顿、教训她说外面非常危险、守城士兵很凶残过后,又忍不住问姐姐,那清澈的小溪长什么样子。

克尔在旁边,眼里带光地看着姐姐,也想知道清澈的小溪是什么样子。

“和没东西一样,感觉那里什么都没有的样子,只有飘着的太阳和鱼……我不懂,讲不来,明天我还想去看看。”

“死丫头!都说了不安全不安全,你还敢去?!”母亲此刻万分焦急。

姐姐稍微往后面缩了一点,开口顶嘴:“有个军爷帮我的!他人很好!今天就是他送我出去的。”

母亲更是瞪大了眼睛:“你还敢信他们!那群不要脸的,别被他们拉去玩了!”

姐姐缩的更深了:“他人很好,答应帮我的,今天一天都没碰我,我说明天还要去玩,他也答应还能再放我出去一次。”

……

伴随着锁链的响声,水道的铁栅栏门被那个士兵拉开,缓缓流动的污水河道被联通起来,总算能让人通过。

“小心点出去,别让别人看到了,一个小时以内回来。”

那个士兵顿了一会儿,又补充了几句。

“我没办法保证你们的安全,自己保护好自己,我没办法对你们负责,”他闭上眼,“我不该放你们过去的,又是忽略了你们的安全又是违规……”

“没事的,是我自己太想去玩偷偷撬锁的,你说是吧,克尔?”姐姐对那个士兵笑笑,又回过头看着克尔。

克尔呆呆地点头,被姐姐牵着手,走进水道。

回头,他看到那个棕发士兵对他微笑。

他的短发在风中飘动。

目送着那个女孩拉着男孩走到了水道外,名叫林敦的士兵关上了铁栅栏门,当做无事发生般站在那儿继续守着水道的栅栏门。

克尔……是个不错的名字。

要是没记错的话……刚入伍的时候,那些老兵跟他说的口口相传的故事里,有一个十分热心肠的小队长,名字叫做蒙克多Menkto·哈里森Harrison来着。

那个小队长经常帮他们队里的人,也对那些劣环的居民很好,非常尽职尽责,不过最后牺牲在否认污染中了。

好像那个小队长乳名也是克尔。

嗯……好名字。

……

“好啦,该回去了克尔。”

在姐姐的催促中,克尔恋恋不舍地从小溪里走出来。

他确实看到了漂浮的光,看到了漂浮着的鱼。

浮动的碎光之下就是飘动的游鳍,还有轻舞的水草,他想把头探到水里去看看里面长啥样,但是被姐姐拦住了,只好在靠近小溪表面的地方看着全是波纹的透明的水。

伸手去捞碎光,只捞到一手清凉。

透明从腿间流过,打湿了衣服,让衣服中的污渍被驱赶,在下游显现出蜿蜒的黑迹。

小溪并不宽阔,克尔甚至可以做到坐在小溪正中间露出上半身。

或许也正是因为小溪足够窄小,才得以从污染中幸存。

太美了,不想走,原来真的有这种水。

克尔把腿撤出来,看着黑迹消失在远处。

克尔希望永远记住这一刻。

……

“在想什么?”

霍默克抬头,正对上林敦好奇的目光。

林敦的棕色短发,仍然在风中飘动。

霍默克愣神,很快又低下头去

“……没什么,错觉。”

怎么可能,林敦才参军3年,那个时候,他怎么可能在军队里……

反正不知道当时那个士兵是什么名字……肯定不是……

他松开手,任凭草杆坠入清澈的水池,分割开池面的日光。

看起来有些痴傻的金鱼正用浑圆的眼睛盯着霍默克看……

[是非之外]

在城内外的讨论声中,最后一个人被士兵蛮横地丢出去,大门重重关上,将趴在地上的列里、旁边站着的人群和是非城内的人群隔离开来。

他浑浑噩噩度过了二十五年的地方……

在那之前,他还在垃圾处理场当分拣工……在上头的打骂声中过日子……

哎……

原本过得就不好,这下是谁都不如了。

也不一定……身边同样被驱逐出来的聒噪人群不一定比自己过得好……

没必要比较这些了,反正会死……

等死吧……天快黑了,野兽也要开始活动了,还有非物……

列里爬到城墙边,没有理会那十几个或直接跳进否认之渊寻死或跌跌撞撞走向野外的人,认命地闭上眼。

趁还活着的时候,再好好睡一觉吧……

睡一觉是现在最舒服的事情了……如果睡熟了,是不是就能被悄无声息地被野兽咬死,不带一丝痛苦……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列里从脑海深处呼唤着自己的睡意,闭上眼睛。

还是睡不着,哪怕是闭眼休息也好……

天黑的很快,已经没有光透过眼皮了,列里还是没睡着。

好冷……

有脚步声,窸窸窣窣地从很远的地方靠近

这就来了吗?能不能在那之前让我昏迷过去,我可不想捂着被咬掉的四肢,在红色的苦痛里惨叫。

脚步声更近了

哎……都要死了,还顾及这痛不痛干什么……所以可以自己把自己打死吗……啊???

“醒醒。”

列里猛地睁开眼,惊恐地瞪着眼前并不清晰的两个人形。

他的嘴被捂住。

传来了属于人类的体温和触感。

是人吗……是吧……最好是吧……

“放心,你不会有事的,别出声,别被士兵发现了。”非常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列里点点头,嘴上的束缚立刻被松开了。

他得以站起身来,好好打量眼前的两个人。

身上破烂但仍然有些特征的衣服表明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在城里生活过,那并不算宽阔但是显然很强健的身体也在告诉列里,他们来自野外。

也是被驱逐出来的人吗……

列里跟在他们后面,看着他们继续在城墙周围搜寻人类的踪迹。

没有找到活人的踪迹,但是看见了一个被野兽吃剩一半的尸体。

旁边都是血,还带着厚重的血腥味。幸而是新鲜的,还没有腐烂的臭味。

那两个人对视两眼,摇摇头,开始带着列里向森林里走去。

……

列里没想到,在这里还能有这么多的人,

或是年迈的老者,或者是尚且矮小的儿童,还有抱着胳膊的强壮男子,以及旁边那明显病弱的瘦男子。

这么多人……

在这根本看不见是非城的地方,也居住着这么多人。

列里还看到几个在白天的时候被一起驱逐出是非城的人。

“欢迎来到这里,我们不再需要是与非。”那个带领着列里的稍壮的人对着列里伸出手,“我叫布瑞思”

列里看到了那人脸上的笑容,还有那发光的蔚蓝色眼睛。

“列里……谢谢……”

……

篝火正旺,众人为加入的新成员准备了一顿还算丰盛的晚餐。

列里抱着腿坐在篝火边,心情和另外几个新人一样。

他们几个和那位叫做布瑞思的男人围坐在一起,听着布瑞思讲这个聚落的故事。

聚落中的每个人都是被驱逐者,他们在每个驱逐日来到城墙外寻找幸存者带回聚落,聚落也就得以被延续。

这里起源自某一次团结在一起的被驱逐者,在那之后就成为了被驱逐者的庇护所。

他们席地而眠,采摘野果,捕猎野兽,虽然像个原始部落,但是活的有滋有味。

布瑞思说,神是不存在的,不然他们就不会在被这样否定后反而过上比在城里更轻松自在的生活。

有人摇头,有人点头。

列里清楚,摇头的是哪些被从ABC等一直驱逐下来直到被赶出城外的居民。

他们也真是幸运,能在那里生活,而且还不为投票所焦虑,还能有精致的餐点和一些在优环才能体验到的有趣的娱乐。

不过列里现在身上确实毫无任何负担。

没有压迫了,没有投票了。

他看着融洽的大家,带着泪笑了。

就算要面对野兽和非物的威胁,那也比在城里生活好得多……

美丽的新生活……

……

霍默克停住脚步,林敦于是看向霍默克。

“怎么?”

霍默克扒着城墙边的砖向下看。

“有人……”

肩膀被林敦拍了两下:“别管。”

“什么情况?”

“被驱逐出去的人,他们今天开门赶人的,”林敦示意霍默克别说话,然后也看向下面的人,“他们应该是自发组成部落了,来救人来的,我之前发现过,但是没管。这种事情就当没发生吧,烂在肚子里对城里没有影响,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发现了。”

霍默克沉默,然后点头。

“走吧,还没巡逻完呢。”

两个人走向远处,霍默克仍然不时望向城墙下的人的方向,心情复杂。

……

“国王……”

“又怎么?”

“城外的……”

“都跟你说了不管不管,怎么死揪着不放呢,你是不是没脑子不长记性!”

玻璃杯在地上被砸的稀碎。

“……好的……”

碎片被蓝框包裹,然后消失。

“放他们玩玩怎么了?我就想看看他们在否认污染里怎么死掉怎么了?不行?”

“……好……”

管家和国王都没有再说什么。

幸好国王需要自己,幸好自己可以修改自己的参数。

管家这样想着。

一切都结束了……散了吧……

“[后记]”

是非之地的故事就此落下帷幕,我希望这个页面后面不会有别的更改,我希望它是一次性成型的。
当然,如果真的有语病什么的话肯定也要改的……就目前的情况来看,以后可能还要再加其他角色的视角的。

作为主体,霍默克的故事其实并没有很能体现出亚空间的特点——投票决定他人的未来。
为了把亚空间特色融进霍默克的故事,我十分头痛,最后也没能做出来令我满意的效果,最后又加上了几个别人的故事来尝试能够展示是非之地的各种特征,各位就这样将就着看吧……

国王被幽蓝边界吸走过后因为亚空间主人数据丢失的原因,幽蓝边界吞噬是非之地的速度略微加快了,所以是非之地仍然得以勉强最后存在一小段时间没有崩塌……而国王的下场,就是在重生时丢失了一切记忆,几乎重开(当然这样的下场也没什么好描述的所以没有写进上面的东西里面,因为这些已经不属于是非之地了,是非之地在这个时候已经连渣都不剩了)。

他不会因为这些记忆感到愧疚,所以让他忘记反而是一种好的选择,至少希望在这一次生命里,有可能他能够做个好人……
我觉得……为了体现这样的主题,是需要通过某次投票中某一个角色的阶级的升降来体现这种活动的残酷性与希望性,或者说,至少能够反映出这个活动是真实存在的……

不过霍默克生来就作为F等居民生活在劣环,虽然很容易被几张投票弄去深渊,但是他的出身太过于普通,被人投票有升降级反而是一种异常的现象……
他招惹那个负责人过后,负责人为了让他长久承受痛苦,也不会让他死,或者让他做G等居民,去干有生命危险的劳动,因此就算是这样的霍默克,那些士兵也没办法报复他,他也因此得以顺利长大……
张大过后,霍默克更是直接去参军了,而按照整个体系的制度规定,他这下需要被15个人同时反对,并且有卑劣的历史,才会在审查中被踢出军队……我没有理由给霍默克找15个仇人,他也不会干那些卑劣下作的事……
而此后,霍默克更是直接进入了卫队,国王那次愤怒,也没有把他踢出卫队,由此,霍默克彻底远离了投票的影响,再也不会被投票影响丝毫……

而且……霍默克的关系网十分稀疏,根本没有任何可能让他最亲密的朋友被这个投票所摧毁,因为,他最好的朋友,摩恩、林敦,一个死于战斗,一个为人正直没有仇敌,并且两个人都和他一样是士兵,不能体现一般的投票的那种影响……

因此,霍默克的整个人生中,都没能够体现那个活动……这也是我最大的遗憾。

……

在“人文”部分,我为了不废话和引起疑惑,有的部分没有完全讲清楚,比如像那种投票的组织,虽然存在,但是其中那些企图通过互相投“是”票来让大家受益或者通过“非”票威胁高等居民来企图获取暴利的组织都在国王为了维持他想要的残忍戏剧的规则下被一个一个查处落网。

其他的威胁到这个体系以这样的方式运行下去的因素,不是被限制就是被抹除了,这些我都没有写出来,不过或许能够看出来?

所以,我又写了另外的人的人生……从不同的阶级上去写……试图通过这种方法来还算完整地介绍这个世界……

再次……对不起,给各位不太好的阅读体验,我创作所使用的这种接近于网络废话文学体的叙述方式和用于真的拉低了这个故事的表达,这个故事被我写的太烂了……

请原谅我吧……